王清阳这一次的昏迷,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通透感”。仿佛身体内部经历了一场彻底的大扫除,虽然空乏虚弱,却异常干净。
“…清阳!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林雪第一个发现,惊喜地叫出声,眼圈瞬间又红了。
王清阳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充满担忧和欣喜的眸子,心中一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嗯…醒了…又让你担心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声带都生了锈。
听到动静,王建国、老敖、常天龙等人立刻围了过来。看到王清阳确实清醒过来,而且眼神清明,不似上次那般濒死,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王建国急切地问,手颤抖着抚摸儿子的额头。
王清阳仔细感受了一下,轻声道:“…就是没力气…好像…身体里面被掏空了…但又很…干净…”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那种感觉。
老敖上前搭脉,闭目感应了片刻,脸上露出惊叹之色:“…奇迹!真是奇迹!侵入的邪气被净化得一干二净!娘娘的仙元非但护住了你的根基,似乎还在这次危机中与你自身的融合更进了一步!现在你的经脉虽然脆弱,却如同被月华洗练过一般,纯净无比,日后修炼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常天龙也松了口气,虎目中带着后怕和欣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子,你这身子骨,真是经得起折腾!”
王清阳回想起意识空间中白瑾师傅那冰冷的斥责和及时的救援,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这次又是师傅救了自己。
“…是白师傅救了我…”他低声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对着虚空肃然起敬。
接下来的几天,王清阳进入了缓慢而稳定的恢复期。伐木场的遇袭让他心有余悸,但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按照老敖和常天龙的指导,耐心地温养经脉,巩固根基,同时更加注重心性的锤炼。
他发现,经过这次意识空间中的生死搏杀和月华之力的彻底洗礼,他对自身情绪和念头的掌控力明显增强了。那些由镜魔低语引动的负面情绪和幻象虽然依旧会出现,但他已经能更快地识破并将其驱散。灵视能力也似乎更加得心应手,消耗变小,控制更加精细。
他时常独自坐在望月祠门口,开启最表层的灵视,观察着山林间的灵气流转,感受着自然的韵律。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心会变得格外宁静,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林雪依旧是他最忠实的陪伴者。她不再仅仅哼唱安魂调,有时会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他修炼,或者和他聊一些小时候的趣事,试图分散他对伤痛和压力的注意力。她的存在,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滋润着王清阳的心田。
一次,王清阳尝试用灵视观察林雪哼唱安魂调时的能量场,发现那绿色的音波不仅能安抚灵气,似乎还能引动望月祠内那尊狐仙雕像残留的微弱气息,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使得效果倍增。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老敖。
老敖若有所思:“…小雪丫头心思纯净,她的愿力与歌声,或许暗合了某种自然之道,甚至能引动娘娘残留气息的回应…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清阳,你日后修炼静心法门时,可让小雪在一旁相助,或有事半功倍之效。”
于是,王清阳的日常修炼中,又多了一项内容——在林雪的安魂调中入定。效果确实显着,他进入物我两忘状态的速度更快,心神也更加稳固。
另一边,关于伐木场之行的收获,伊万诺夫和灰老者等人进行了深入分析。
那块焦黑的石头被证实确实与鬼哭岭地下的“镇阈”符文同源,但更加古老和原始,像是某种“原型”或“碎片”。灰老者推测,“影爪”可能掌握了部分关于“深阱”的古老知识甚至技术碎片,但并不完整,所以他们才如此急切地想要打开或控制它。
而那个能够远程投射力量的“子母定位阵”,也让众人意识到了“影爪”手段的诡异和难缠。这意味着,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在任何布置了“子旗”的地方发动突袭,防不胜防。
“…必须尽快找到并摧毁那面‘母旗’!”伊万诺夫斩钉截铁地说,“…否则我们永远处于被动!”
常天龙点头同意:“…而且,我怀疑九台‘镜冢’和鬼哭岭‘深阱’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影爪’同时在两处动手,绝非偶然。或许…‘镜冢’是通往‘深阱’的另一个‘钥匙孔’,或者…是某种‘缓冲带’?”
这个猜测让人不寒而栗。如果“镜冢”背后也连接着“归墟之隙”,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和黑暗的阴谋。而王清阳,这个刚刚与仙家立下堂口的少年,无疑是这个阴谋的核心焦点。
这一日晚饭后,王清阳感觉精神好了不少,独自走到祠外,望着满天繁星。北地的星空格外清澈璀璨,一条银河横贯天际,壮丽非凡。
林雪悄悄跟了出来,站在他身边,轻声问:“清阳哥,你在想什么?”
王清阳沉默了片刻,指着星空说道:“…小雪,你看那些星星,离我们那么远,却又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师傅说,修行之路漫长艰难,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但有时候我觉得,只要抬头看看这些星星,心里就好像亮堂了一些。”
林雪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星光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闪闪发光。她轻声说:“…奶奶说过,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不管路多难走,总有一颗星是为你亮的。清阳哥,你那么厉害,还有白娘娘护着,你的星星一定很亮很亮。”
王清阳转过头,看着身边女孩被星光柔化的侧脸,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忽然觉得,或许修行之路并不只有冰冷和艰难,身边这些温暖的陪伴,就是照亮前路的最亮的星。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星空下,祠庙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寒风吹过,林雪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王清阳犹豫了一下,悄悄地将体内那缕温顺了些的月华仙力引出一丝,化作一股不易察觉的暖意,笼罩在林雪周围。
林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惊讶地看了王清阳一眼,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下头,嘴角却微微翘起。
星光无声,雪野寂静。
少年少女的心,在这片冰冷的边境之地,悄然靠近了一丝。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遥远星空深处,或许真的有一颗属于他们的星辰,正悄然闪烁。
只是,命运的洪流,从不会因片刻的温情而停歇。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