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老者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刚刚稍缓的气氛中炸响!
九台?!古老邪祀?!万人坑?!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熟知东北近代史和民间传说的常天龙、老敖等人瞬间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九台…难道是…”老敖的声音都在发抖,“…当年日军留下的那个…‘细菌工厂’附近的…‘乱葬岗’?!”
常天龙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虎目圆睁,充满了愤怒和惊悸:“…肯定是了!那群天杀的畜生!当年败退时匆忙掩埋了无数‘实验材料’和尸体…那地方怨气冲天,几十年来都是我们重点关注和安抚镇压的区域!怎么会突然被惊动?!”
伊万诺夫虽然不完全明白“细菌工厂”和“乱葬岗”的具体所指,但“日军”、“万人坑”这些词汇也足以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是‘影爪’干的?他们想干什么?”
灰老者急促地喘息着,显然刚才的感应消耗极大:“…气息…非常邪门!不像是偶然泄露…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外力…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强行‘激活’和‘抽取’!目的…似乎是为了…掠夺那积累了几十年的滔天怨气和死魂之力!”
抽取怨气死魂之力?!
所有人瞬间想到了鬼哭岭地下的那个“镇阈”和正在被腐蚀的封印!
“调虎离山?!还是…釜底抽薪?!”常天龙瞬间反应过来,声音嘶哑,“…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想办法加固封印,所以故意在国内另开一个口子,制造更大的乱子,要么逼迫我们回援,要么…就是想用这新抽取的庞大怨力,去加速腐蚀鬼哭岭的‘镇阈’!”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歹毒至极!
九台那边一旦失控,泄露的不仅仅是怨魂,当年日军遗留的某些细菌病毒是否还有残留?会不会引发更大的灾难?而如果这些力量被成功抽取并注入鬼哭岭…
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联系国内!”常天龙对黄小跑吼道,“…用最快的方式!通知协会和所有能联系上的同道!务必阻止九台那边的邪阵!封锁消息,绝不能引起民众恐慌!”
黄小跑也知道事态严重,二话不说,立刻窜到角落,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极其古老陈旧、仿佛由兽骨和铜钱组成的特殊通讯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尝试沟通。
伊万诺夫也立刻对自己的通讯官下令:“…加密线路联系莫斯科!通报中国境内九台地区发生超自然异常事件,可能与我方边境危机有关!请求…请求通过外交渠道向中方示警并提供必要情报支持!”他知道这很冒险,可能会暴露更多秘密,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望月祠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被更加浓重的危机感和紧迫感所取代。
王清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清醒了不少,他虚弱地抓着父亲的手,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爸…又…又出事了吗?”
王建国紧紧抱着儿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刚看到一点希望,更大的阴影就笼罩了下来。
林雪小脸煞白,紧紧靠着王清阳,身体微微发抖。
老敖面色阴沉得可怕,他走到常天龙身边,低声道:“…老常,‘影爪’这是下了死手了!两边同时发难!我们人手根本不够!这边清阳还没恢复,那边九台又…必须分兵!”
常天龙何尝不知?他看了一眼虚弱不堪的王清阳,又想到九台那边可能出现的惨状,心如刀绞。作为东北这片土地上修行界的老人,守护一方安宁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责任!
“…我去九台!”常天龙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这里交给老敖你和老灰、小跑!伊万诺夫先生,请你务必配合他们,保护清阳的安全,尽快找到解决这边问题的方法!”
老敖一把抓住他:“…你一个人去怎么行?!九台那边情况不明,对方肯定有备而来!太危险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常天龙眼神决绝,“…多拖延一秒,就可能多死无数人!我熟悉那边的情况,还能争取时间!你们这边才是关键!只要清阳能恢复,请动那位娘娘,或许两边危机都能迎刃而解!”
他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但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伊万诺夫看着常天龙,这个中国老者的决绝和担当让他动容。他沉声道:“…常先生,我会派一架直升机以最快速度送你到边境线。但我无法让你带武器入境。”
“…不需要!”常天龙一摆手,“…对付那些东西,枪炮不如一张好符!”他快速从随身行囊里取出几件法器符箓,又对老敖交代了几句。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余告别。
常天龙最后看了一眼王清阳,眼神复杂,拍了拍老敖的肩膀,又对伊万诺夫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望月祠,身影很快消失在寒冷的夜色和直升机的轰鸣声中。
祠内气氛更加压抑。
王清阳看着常爷爷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安和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这么没用,常爷爷就不用去冒险了…
伊万诺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必须依靠剩下的这些人。他看向老敖:“…敖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九台那边…”
老敖面色凝重地摇头:“…九台那边,只能相信老常和国内的同行了。我们现在的重心,必须放在清阳身上!必须在两天内,让他至少恢复到能够再次沟通地脉、或者说…沟通那位娘娘的程度!”
可是,谈何容易?
王清阳现在的状态,连保持长时间清醒都困难。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看着掌心那枚柳叶玉石的林雪,忽然又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怯懦,却异常坚定:
“…敖伯伯…伊万诺夫先生…我…我或许…可以试试…”
众人看向她。
林雪抬起头,小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我奶奶…以前教过我一种…‘安魂调’…她说…是以前唱给山神爷和仙家听的…能安抚心神,汇聚灵气…虽然…虽然我唱得不好…但…但我想试试…对着清阳哥唱…也许…能让他舒服一点…好得快一点…”
安魂调?唱给仙家听的?
老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知道东北民间确实流传着一些古老的萨满神歌,具有奇异的力量,但大多已经失传。林雪的奶奶既然知道望月祠,或许真传下了一些什么。
“…丫头,你…真的会?”老敖谨慎地问。
林雪用力点头,脸更红了:“…会一点…奶奶说心诚最重要…我…我可以试试…”
伊万诺夫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唱歌疗伤?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他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老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你试试!但切记,不可强求,感觉不对立刻停下!”
林雪深吸一口气,走到王清阳床边,跪坐下来,双手轻轻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闭上了眼睛。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一种极其古老、苍凉、空灵,却又带着一丝温暖力量的曲调,从她唇间轻轻流淌而出。
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音节和旋律,如同山间的清风,林中的溪流,空谷的回音。
她的声音并不算特别优美,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
但奇怪的是,这古老的调子一响起,祠庙内那股残留的、来自狐仙雕像的安宁气息,仿佛被引动了,开始随着旋律轻轻荡漾起来。
月光似乎也更加皎洁了一些。
王清阳原本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在这歌声中,竟然缓缓放松了下来。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呼吸变得更加均匀悠长,仿佛陷入了无比安宁的沉睡。
他掌心的那枚柳叶玉石,也再次散发出微弱的、愉悦的绿芒。
老敖、灰老者甚至黄小跑,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调子…确实蕴含着某种古老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对安抚魂魄、凝聚灵气有奇效!
伊万诺夫虽然感受不到灵气的波动,但他也能看出王清阳的状态明显好转,不由得啧啧称奇。
林雪闭着眼睛,全心投入地唱着,将自己对王清阳的担忧、祈愿,都融入了这古老的安魂调中。
歌声婉转,在寂静的祠庙内回荡,仿佛穿透了时空,与某种冥冥中的存在产生了共鸣。
…
长白山古洞。
白狐的耳朵再次动了动。
“…嗯?这调子…”
“…倒是有些年头没听过了…”
“…哼,跑调了…”
她似乎有些不屑,但并没有阻止那跨越空间传来的、微弱的歌声和愿力。
反而,那歌声似乎勾起了她某些遥远的回忆。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趴卧的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听”着。
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悠远的、难以捉摸的光芒。
望月祠内,烛火摇曳。
少女的安魂调,伤者的微弱呼吸,老人的凝重面色,军官的焦灼不安,交织在一起。
祠外,夜色浓重,山雨欲来。
九台方向的暗流,鬼哭岭地底的倒计时,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但在这小小的祠庙内,一丝微弱的、由纯净愿力和古老歌谣编织出的希望,正在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