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硫磺石林,返回“熔岩之喉”港的途中,气氛不似来时轻松。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映在泛着赤红色的干裂土地上。卡齐娜沉默地走在最前面,步伐依旧矫健,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了她内心的沉重。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从深渊法师身上掉落的黑色碎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些怪物……真的已经渗透到这么近的地方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默,“以前只是边境的传言……现在,它们竟然在圣山脚下杀害我们的同胞!”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空和派蒙,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也夹杂着一丝深切的忧虑,“长老们的预感是对的……圣火的波动,绝不是偶然。”
空能感受到卡齐娜身上那份作为部族一份子的强烈责任感。
她不仅为同胞的牺牲而悲痛,更为整个部族、乃至整个纳塔面临的潜在威胁而焦虑。
“卡齐娜,别太担心了。”
派蒙飞到她身边,试图安慰,“我们不是已经把坏蛋打跑了吗?而且我们还找到了证据!”
卡齐娜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没那么简单。这些深渊的爪牙,就像地下的暗流,你不知道它们到底蔓延了多广。”
她看向空,“旅行者,你的力量……很强,超乎我的想象。我希望……你能帮我,帮我们‘回声之子’,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完整地、确信无疑地告诉长老会。只有让他们真正意识到危险,部族才能提前做好准备。”
空郑重地点头:“我会的。这也是我旅行的意义之一。”
卡齐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谢谢。走吧,天快黑了,部族的篝火晚会和祭祀仪式就要开始了。你们……将会看到纳塔真正的一面。”
跟随卡齐娜,空和派蒙并未返回港口城镇,而是沿着一条隐蔽的山谷小径,向着内陆深处行进。约莫一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被高耸红色岩壁环抱的广阔谷地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回声之子”部族的聚居地——“回声谷”。谷地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数百座由红色夯土和巨石砌成的圆形或方形房屋,屋顶多为平坦,有些还种植着耐旱的仙人掌或悬挂着风干的肉条。
谷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由黑色石头垒砌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心燃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高达数米的巨大篝火——那便是部族的 “圣火坛” ,火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偏向橙金色的光芒,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温暖,而非灼热。
此时已是傍晚,谷地内炊烟袅袅,孩童的嬉闹声、妇女准备食物的交谈声、工匠打磨工具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许多族人看到卡齐娜回来,都热情地打招呼,目光落在空和派蒙身上时,则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些许审视。
“卡齐娜姐姐回来啦!”
“这两位是?”
卡齐娜一一笑着回应,简短地介绍空和派蒙是“来自远方的朋友,帮了部族大忙”。族人们闻言,眼神中的审视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友善的笑意。
空注意到,整个谷地的出入口都有手持骨矛或石斧的精壮战士守卫,岩壁上方也设有了望哨,防卫相当森严。这与港口相对开放的氛围形成对比,显示出部族对潜在危险的警惕。
卡齐娜将空和派蒙安顿在自己家——一座相对宽敞、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土石房屋内。稍作休整后,她便带着他们前往中央广场参加每晚的篝火晚宴。
广场上人头攒动,几乎整个部族的男女老少都聚集于此。人们围坐在一层层低矮的石阶上,中间巨大的圣火熊熊燃烧,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照亮了一张张充满活力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麦酒的醇厚以及某种香料燃烧后的独特气息。
卡齐娜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她径直带着空和派蒙走向最靠近圣火的一圈位置,那里坐着几位身穿传统服饰、气质威严的长者。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妪,她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琥珀色晶体的骨杖,正是“回声之子”部族的大长老——玛塔尔。
“奶奶,我回来了。”
卡齐娜恭敬地行礼,然后简要汇报了硫磺石林的经历,重点提到了深渊魔物的出现、同胞的遇难,以及空在战斗中的关键作用。她出示了那枚黑色碎片和遇难者的遗物。
整个过程中,玛塔尔长老始终沉默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时扫过空和派蒙,仿佛在评估着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反应和气息。其他几位长老也交换着凝重的眼神。
汇报完毕,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族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悲伤、愤怒以及一丝不安。
良久,玛塔尔长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卡齐娜,你做得很好。将客人的英勇和牺牲者的荣誉,铭记于心。”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空身上,“远方的旅行者,感谢你伸出援手。‘回声之子’铭记友谊。今晚,先参加祭祀,感受圣火的指引。具体事宜,明日再议。”
她没有立刻深入追问,而是选择了先观察。这是一种谨慎而老练的处理方式。
晚宴过后,重头戏——祭祀仪式正式开始。圣火坛前的空地被清空,族人们安静而肃穆地围坐。
几位身着繁复仪式服装、脸上涂着赭石彩绘的祭司,踏着奇异而富有韵律的步伐,围绕着圣火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歌谣。歌谣的旋律苍凉而悠远,仿佛在诉说着部族悠久的历史与对圣火的虔诚。
卡齐娜恭敬地将采集到的荧光蘑菇以及其他祭品奉献到圣火坛前。当祭品接触火焰的瞬间,橙金色的火焰猛地窜高了几分,光芒大盛,并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声!
空凝神感受。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这簇“圣火”散发出的能量极其特殊。它并非纯粹的火元素力,其中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温和而庞大的生命气息,仿佛与整个纳塔的地脉、甚至与某种更本源的规则相连。
然而,在这片蓬勃的能量中,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的“杂音”,如同琴弦上的一道微小裂痕,使得火焰的波动时而略显滞涩,时而又有些躁动不安。这想必就是卡齐娜和长老们所说的“圣火波动”。
更让空感到惊讶的是,他体内的水元素力,在感受到圣火能量时,并未产生排斥,反而泛起一种奇特的共鸣,一种仿佛久别重逢般的、温和的悸动。
这感觉……与他体内沉睡的芙卡洛斯灵魂碎片产生反应时,有几分相似!难道这纳塔的圣火,也与远古的神明或某种崇高的本源力量有关?
仪式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当祭司的吟唱停止,火焰渐渐恢复平稳时,所有族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安心与虔诚的神色。显然,这场仪式暂时安抚了圣火,也安抚了族人不安的心。
祭祀结束后,族人们逐渐散去。空和派蒙被卡齐娜带回住处休息。然而,午夜时分,一位年轻的战士悄然来到门外,低声传达了大长老玛塔尔的召见。
在卡齐娜的陪同下,空和派蒙再次来到大长老那座更为高大、内部点燃着昏暗油灯的议事石屋。
屋内只有玛塔尔长老一人,摇曳的灯火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壁上,显得愈发神秘而威严。
“坐吧,旅行者,还有你的小向导。”
玛塔尔长老示意他们坐在铺着兽皮的矮凳上,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空,“白天的仪式,你感受到了什么?”
空没有隐瞒,将自己对圣火能量的感知,包括那细微的波动以及水元素力的奇特共鸣,坦诚地说了出来。
玛塔尔长老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思索。良久,她缓缓叹息一声:“你的感知……非常敏锐,远超常人。看来,卡齐娜没有看错人。”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圣火的异常,并非近期才开始。
它已经持续了数年,只是近来愈发剧烈。长老会内部对此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这是周期性的地脉调整,有人则认为……是某种巨大灾难的前兆。”
“而深渊教团的活动,”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让我们不得不倾向于最坏的猜测。它们……似乎在有目的地寻找着什么,或者……试图破坏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空和卡齐娜,“旅行者,你的力量,你的到来,或许并非偶然。纳塔,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
玛塔尔长老站起身,走到石屋内侧的一面墙壁前。墙上刻画着许多古老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壁画和符号。
她指着其中一幅:画中描绘着天空裂开、火焰从天而降、大地崩裂的景象,旁边还有一些扭曲的、如同深渊生物的轮廓。
“这是部族代代相传的古老预言之一,”
玛塔尔长老沉声道,“被称为 ‘葬火之年’ 。预言中提到,当圣火的光芒被阴影侵蚀而摇曳不定时,沉睡于地底的古老恶意将会苏醒,试图将一切归于永恒的黑暗。”
接着,她的手指移向另一处,那里画着一颗从天而降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其光芒与圣火相连。“预言同样提到,当灾难降临之时,‘外来的星光’ 将指引方向,‘背负古名之魂的英雄’ 将再次集结,‘水与火之歌’ 将奏响新生的序曲……”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空身上,意味深长:“旅行者,你驾驭多种元素的力量,你在此刻踏入纳塔,你体内那丝让我都感到心悸的、与众不同的‘水’之气息……这一切,都与预言中的某些描述,不谋而合。”
空心中凛然。没想到纳塔的危机,竟然还与如此古老的预言相关联。而自己,似乎无意中被卷入了预言所指的中心。
“奶奶,您的意思是……”卡齐娜也震惊地看着空。
“我无法断言。”玛塔尔长老摇了摇头,“但预言不会凭空出现。旅行者,你是否愿意……帮助纳塔,查明圣火波动的真相,对抗深渊的威胁?作为回报,‘回声之子’部族将视你为最尊贵的盟友,并会全力助你获得‘通牒金盘’,让你能够自由行走于纳塔各部族之间。”
这是一个沉重的请求,但也是一个深入了解提瓦特、履行旅行者职责的绝佳机会。空几乎没有犹豫,迎上玛塔尔长老锐利的目光,坚定地回答:“我愿意。对抗深渊,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本就是我的道路。”
“好!”
玛塔尔长老脸上首次露出了一个 清晰的、带着赞许的笑容,“那么,按照预言的启示和目前的线索,下一步,你们需要前往北方的‘流泉之众’部族。”
她解释道:“‘流泉之众’世代守护着纳塔最大的地下水源和与之相连的几处重要圣火祭坛。他们对地脉和圣火能量的感知最为敏锐。最近,他们那边的圣火异常波动也最为剧烈。
他们的长老玛拉妮,是我多年的好友,也是一位智慧而强大的战士。她或许掌握了更多关于深渊活动的线索,甚至……对‘古名’的传承,有所了解。”
玛塔尔长老取出一枚用兽皮绳串着的、刻有回声之子部族徽记的骨片,交给卡齐娜:“卡齐娜,你陪同旅行者前往。将这信物交给玛拉妮,她会明白我的意思。路上……务必小心。”
卡齐娜郑重地接过骨片,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责任交织的光芒:“是,奶奶!我一定完成任务!”
离开长老的石屋,夜色已深,星河璀璨,映照着沉睡的谷地。圣火坛的光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和醒目。
“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厉害。”
派蒙飞在空身边,小声说,“又是预言又是古名的……”
空点了点头,感受着夜风的清凉。纳塔的局势,远比他初到时想象的更为复杂和深远。古老的预言、异常的圣火、活跃的深渊、神秘的古名……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谜团。
“喂,旅行者!”
卡齐娜拍了拍空的肩膀,脸上带着她标志性的、充满活力的笑容,“别想那么多啦!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流泉之众’的路可不近,而且风景超棒的!相信我,这趟旅程绝对值得!”
看着她乐观而坚定的样子,空心中的沉重也消散了几分。是的,无论前方有何种挑战,与伙伴并肩前行,便是旅途的意义。
新的征程,就在黎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