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族长训完三蛋,然后转头和站在他身旁的门长说道:
“憨娃,你看咱们家谁上去好?”
“五老爷爷,你是长辈,你拿这个主意就好。”
“说球话咧。你是咱们田家长房长子孙,你得多挑担子咧。要俄说,吴永贵找俄商量的时候,俄就推你上去。好好干,有俄给你在后头撑着,莫麻达。”
田氏门长田礼先,按住心中的小兴奋,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二十多岁的门长,表现如此稳重,族长田兴旺,颇有些老怀甚慰之感。田家后继有人咧。
这娃可比田和堂,还有眼前的这个丢人玩意田仁义,强上太多咧。
再说,他还年轻。且有日子熬嘞。他能把吴永贵熬死,也能把那几个人都熬死。等他出头的时候,那就是田姓的大湾村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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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吴永贵做出了决定,然后大手一挥,就要宣布散会。就在这时,苏淮跳到了台前,他大声说道:
“吴支书,等等,俄还有话要说咧。”
“你个碎娃有甚要说。”
苏淮没理会吴永贵,他直接冲着台下的村民们说道:
“借着这个机会,俄跟大家伙说上一声,俄这个木匠不干咧。从明儿个起,俄重新跟着大家伙一起摆弄地里的活计去。”
说完,苏淮扭头就要走。
在苏淮说话的时候,吴永贵这才想起来,事前两个人商量过,苏淮要使坏。自己刚才心里忙乱,把这个事情忘了个干净。
现在看到苏淮要走人,他赶紧伸手拉住了苏淮的胳膊。
“你这娃,咋说撂挑子就撂咧,说不干就不干,这哪能行么。”
“永贵叔,你就别劝俄咧。有些话俄不想说,你还是让俄继续干农活吧。”
今天的反转事情太多,大家伙儿的脑袋一时不太够用。等吴永贵拉住了苏淮,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
苏淮不干木匠了?这可不行。自家要打的东西还多着嘞,你咋能不干呢?再说了,我们全村还指望着你多给外边的人打些家具,给我们多挣些钱嘞,你咋能撂挑子?
“不行,苏知青,你可不敢这样做。”
“苏知青,俄们家的东西还莫打咧。”
“……”
台下一时又乱了起来,大家伙纷纷吵嚷着。
事不关己,是可以高高挂起的。但是关系到自己的利益,那可不行。
“对么。苏淮娃,你听听大家伙对你多热情,你可不敢撂这挑子。”吴永贵给苏淮搭着梯子。
苏淮给了吴永贵一个白眼球。你吓糊涂了?是该给台阶的时候吗?你就不多问上几句,让我再搅搅这浑水。
苏淮不搭理吴永贵,不停地甩着胳膊,像是要挣脱吴永贵的手。
这时候李文海偷偷笑了一下,心里暗骂着苏淮,这个碎娃娃,孬心眼真多。
看着吴永贵没合了苏淮的心思,李文海不得不又走到台前,拦住了苏淮。
“苏淮娃,你先莫急,你跟俄说说,你为甚不做这个木匠嘞?”
苏淮听了李文海这话,心里舒服得很。他回头又给了吴永贵一个白眼,看看,你得跟人家文海叔好好学学。你脑袋里是脑子,可不是糨子。
“文海叔,俄这个木匠莫法做咧。”
“为甚?!”李文海像一位捧哏大师,句句搭在话节眼上。
“为甚。行,俄本来不想说的,这可是你一再问俄,俄才说的。回头得罪了人,你可别怪俄。”
“你说。俄看谁敢把你咋样。”李文海继续捧哏。
“好,那俄可就说咧。赵文喜,赵孬蛋,你给俄站出来。”苏淮冲着人群中喊着。
孬蛋一听就吓了一跳,这里怎么还有俄的事?
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人们很快就把孬蛋推到了台前。
“孬蛋,俄问你,你是不是在村里头谝俄闲传咧?你别跟俄不承认。俄再问你,这个月头,你让俄给你家打了两个炕柜。俄就问你炕柜咛?”
听到这话头,赵文喜不敢答话了。
“你不说是吧,那俄替你说。村里头的人都知道你谝俄闲传咧,你想赖也赖不掉,这事先放一旁。但是,你把那两个炕柜卖给了你姐村子里的人,一个炕柜,你加了十块钱,是不是有这事?!”
人们听到苏淮这话,立马议论了起来。场院里一时又是人声鼎沸。
苏淮继续指着人群,用上丹田劲喊着,“田和友,你给俄站出来!你是不是把俄打的橱柜卖给了李庄的人?你实话给俄说,你挣了多少钱!”
“还有王兴国,你卖了一个大桌和一个炕柜,你又挣了多少钱!”
听到苏淮一个个指认,人们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变成了目瞪口呆。甚至有人直拍自己的后脑勺,这么好的发财路,自己咋就没想到呢。于是场院里又传出来不少的嘬牙花子声音。
“你们一个个干的什么事,俄心里都明白。俄心里就想着,都是一个村里的,不跟你们计较。可是你们怎么对俄的?又是怎么对永贵叔的?你卖东西给自己挣钱咧,就连个屁都不放。永贵叔为了村里人挣钱,你们就要批斗他。俄天天从早干到晚,只是挣工分。俄都累成啥咧,屁大点的好处都莫有,你们还满村子谝俄的闲传,说俄得了大好处咧,说俄的自行车不是好来路。你们说这话亏不亏良心……”
苏淮不管你是谁,信手指着人群,大声地骂着。
这么多村民,被苏淮骂亏心了,一个个不敢吭声。人群中有放了个响屁的,大家纷纷扭头瞪着他。那家伙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裤裆里。
“……俄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吧。凭啥俄出力,你们落好处俄落坏名声?原本俄心里只想着为大家伙谋些福利,累些就累吧,反正莫便宜外人。现在看来,俄把你们当亲人,你们把俄当外人。一个个都在算计俄这个傻小子,俄不干了总行了吧。”
苏淮终于把话说完了,他心里很是舒服。
吴永贵听了之后,心里也很是舒服,就像晌午的毒日头正晒得心热皮痛,这时候苏淮给了自己一块冰放在嘴里,舒坦。
李文海听了苏淮的话,他的脸越来越沉,胸脯起伏越来越大。等苏淮把话说完,他阴沉着脸,问着站在前面的孬蛋:
“赵文喜,苏淮莫冤枉你不。”
赵文喜低着头不敢吭声。
“行咧,田和友,王兴国,苏淮莫冤枉你们不!”李文海冲着人群大地声问道。
依然没有反驳的声音。苏淮说的都对,更何况他们不敢对李文海说谎,所以只能用沉默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