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家家把面发。正值礼拜天，苏淮、张蕊和孙氏，娘仨早早地就在院里忙活起来。
孙氏带着儿媳妇和面，苏淮则把大锅搬到院里，砌上土灶，使劲烧着工棚里的废木料。
刚把油倒进大锅里，隔壁的陈婶儿就跑了过来。
“大淮，大淮。这个你拿着。”陈婶儿把两个鹅蛋递到了苏淮的手里。
“婶子，你这是干啥。”
“大过年的，婶子想要你点废木头过油，哪能空着手过来。那不成了使坏借福气了嘛。咱这不是借福气，咱这是互换好福气。”陈婶子很讲究礼节。
“呦，婶子您这么一说，我就是不想接着也得接着了。等一下，我帮您背过去。家里过油，可得拿些大木头。”
“那可感情好。你叔是个嘴笨的，让他干点啥事儿都难。”
……
说说笑笑，苏淮给陈家送去了两大背篓的废木料，还特意从空间里取了两个大树根，一起送了过去。
“叔儿，您得受累了，这树根我没功夫帮您劈开，你自己劈吧。这东西烧火最旺也耐烧，保准你们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
“老东西，你听听人家孩子的嘴，你再看看你自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大淮，婶子谢谢你了。回头让你二巧妹妹给你家送点果子去。让你们家小淇他们尝尝鲜儿。哪年那个小丫头都来我们家蹭吃喝，今年你这一回来，她也不过来喽。”陈婶儿都快赶上巧嘴媒婆了。
苏淮也挺高兴。这才像个过年的样子。在大湾村里，虽然也有那么几家人显得比较近，但绝对没有这几辈子的老邻居这么亲近。
————
陈婶儿带着小闺女过来送刚炸得的干果儿，就见苏淮炸的大鲤鱼出了锅，昂头翘尾，颜色金黄，看着就喜庆。
“呦，大淮这手艺可真不赖。看你这炸得鱼，多好看。要不，你受受累，给婶子也炸两条？大年三十儿吃一条，初二接姑奶奶回门再吃一条。”
“那太没问题了。婶子，趁着我家油热，赶紧去拿鱼。”苏淮一口答应了下来。
很快，苏淮炸鱼的手艺好，传遍了附近众多老邻居。有那鱼还没有炸的，一个个拎着鱼，带着些糖果，拿包小点心，纷纷来到了苏家。
苏淮也来者不拒，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聊着天儿，还时不时发发烟。
苏家院里从未有过的热闹。
张蕊心疼自己的丈夫，她小声地对孙氏说道：“妈，苏淮是不是太累了。咱们这些邻居，您老是不是劝劝他们。”
“傻丫头，咱家多少年没这么多人气儿了，正好借借人气，旺旺势头。大淮是累了些，但为下了邻居。这种事儿，咱不能拦着。你赶紧去烧些开水，给这些长辈们倒些水喝。”
“唉，我这就去。”张蕊还是很听婆婆话的。
苏淮两口子的名声，很快传扬开来。
“大淮真是好样的，见人不笑不说话。帮着炸了那么多条鱼，也不带烦的。”
“那可不，看着长大的孩子，那还能有错儿。打小看他就有出息。你看他回来之后，苏家的小日子过得多好。关键人家孩子还舍得东西。这得耗多少油下去，没见他皱一下眉头。”
“你们就没注意到大淮的媳妇儿？那个小媳妇儿，端茶倒水的，叫起人来那个甜。真是什么样的人进什么样的门儿。大淮真是找了个好媳妇。”
“可不。那样的脾气性格，也真对得起她的模样。人好看，心也好。”
……
————
大年三十儿，苏淮仍旧要去厂里上班儿，而且大年初一，大家伙儿都仍然要坚守岗位。
现在是74年，虽然没有六十年代末那么紧张了，但全国的企事业仍然都坚持着春节不放假。
这几日里，还好家里有老母亲和妻子不用去上班，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能在家里帮忙。于是该排队的去排队，该买的他们去买。大红纸头自然少不了。孙氏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在她心里认为，今年是苏家二房最正式过的一个新年，一定要红红火火的。什么破四旧，跟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妇女有什么关系。
大年三十一大早，苏淮早早地起床，把红纸裁好，认真地写着对子、福字。
孙氏现在看着大儿子，哪眼看哪眼喜欢。在她心里，这个儿子啥都行，啥都会。
“大淮，我看着你这字又进步了。”
“插队的时候经常写。”
“我看着可真好。我去熬糨子，回头就让小洛他们贴上。”
能不好嘛，前世里退休了之后，有殷雪相伴，时常练字养生。不管怎么说，这手毛笔字也练了五六年嘞。
————
苏淮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个都心不在焉。尤其那两位老大姐，就像椅子上有钉子似的，总也坐不下去。
陈钢见苏淮来了，他拎着个帆布包，就跑到苏淮的桌子旁。然后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说了句，“给弟妹的过年礼物。”然后撒腿走人。
苏淮打开帆布包，看到一个收音机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肏，老陈，你这也太大方了吧。”苏淮不由地叫出声来。
“什么大方小方的，我姓陈，耳东陈。哪这么多废话。”陈钢瞪了苏淮一眼。
苏淮有心不收，但想想妻子、母亲天天在家无聊。于是他咬牙就收下了。
收下归收下，但苏淮还是要有所表示的，他来到陈钢桌前，低声说道：
“谢了。”
“谢个屁。家里多了一台，正好拿来送人情。”
“回头我给你打套书桌和椅子吧。”
“这可是你说的，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爸正想换一张桌子呢。这也都怪你，你没事儿送他什么椅子的，他一天到晚嫌弃桌子太旧了。我看呀，再这样下去，不定哪天他非得嫌弃我妈也老了，回头再给我换个年轻的后妈。”
“得陇望蜀，见微知着。陈钢，你真有点这个意思了。”
“什么意思？”
“查字典去。”
……
小弟兄斗着嘴，办公室里别的人也在聊着天儿。而两位老大姐，看到科长之后，一个个壮着胆子去请假。
新任科长李明德，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见谁都好说话。见只有两位老大姐请假，他稍一沉吟，也就批了。
“知道你们俩难，家里过年的东西还没准备好吧。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儿。”
“谢谢科长，谢谢科长。”两位老大姐别的都不会说了。
————
中午吃饭，王岚自然让苏淮多吃多占。苏淮的一份菜，都快赶上别人两份了。
“岚姐，感谢你一年的照顾。我给你带了两只野兔，剥好皮的，等吃过饭我去后门等你。别让别人看见，都送我可送不起。”
“呦，那可太谢谢你了。看来姐真没白疼你。”王岚落了意外的实惠，自然也很高兴。
苏淮自然也高兴。什么叫人情，这就叫人情。等求人办事的时候，再送东送西，有那个情分在吗？就像自己的小叔，明显是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