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气浪还未散尽,青灰色与淡紫色的星力余波如同水中涟漪,一圈圈漫过擂台边缘的青石,撞在防护阵法上,泛起细碎的光纹。主席台上,燕栾青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瓷杯与茶托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却掩不住他眼中的讶异。
他的目光落在擂台上那道青灰色的身影上,沐暃刚才化解钢针雨时的身法,以及挥刀时那刚柔相济的力道,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尤其是“劈山式”的沉雄与“定川式”的圆融衔接得那般自然,仿佛本就该是一体,带着一种近乎道的韵律。
“呵呵……”燕栾青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赞叹,几分好奇。他侧过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孔子铭。这位老友常年躲在竹林里,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今日却出现在主席台上,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沐暃,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关联。
“他就是你提到过的,修炼你那门功法的继承者,沐暃?”燕栾青的语气带着肯定,而非疑问。他与孔子铭相识数十年,自然知道对方从不轻易夸人,能让他偶尔提一句的后辈,必然有着过人之处。
孔子铭把玩着酒葫芦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擂台,沐暃正与谢婉莹缠斗,青灰色的刀芒如同游龙,在紫色星力中穿梭,虽处下风,却丝毫不显慌乱。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没直接回答,反而道:“怎么样,这两招还入得了眼?”
“何止是入眼。”燕栾青摇头失笑,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他刚才施展的那两招,刚中带柔,破中有守,比你当年初练时还要精妙几分。尤其是那式融合,竟能将‘劈山’的锐与‘定川’的韧揉得这般透彻,后生可畏啊。”
他与孔子铭年轻时曾切磋过数次,自然见过对方施展《山河刀经》的基础招式。当年的孔子铭,招式虽猛,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刚愎,远没有沐暃这般年纪轻轻就领悟了“刚柔相济”的精髓。
“你既然将《山河刀经》传了给他,”燕栾青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孔子铭脸上,带着几分探究,“为何不收他为徒?以他的根骨与悟性,若能得你悉心指点,将来的成就未必在你我之下。”
要知道,孔子铭一生未曾收徒,《山河刀经》更是被他视若珍宝,如今却让一个无名少年修炼,甚至任由其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孔子铭仰头喝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他却毫不在意,抹了把嘴,淡淡道:“没这个必要。”
“嗯?”燕栾青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这小子性子倔,认死理,却也通透。”孔子铭望着擂台上沐暃的身影,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就算我不收他为徒,凭他那股钻劲,也能把《山河刀经》学明白,甚至可能走出一条比我更宽的路。有时候,拜师反而会框住他的手脚。”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枚黯淡的石片,正是之前沐暃胸口佩戴的星浮石的仿制品,只是早已失去了光泽。“更何况,我将星浮石送给了他,算是我给予他的第一件礼物。有这东西在,他至少能少走十年弯路。”
“什么?”燕栾青猛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淡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你将星浮石给了他?那可是……”
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只是眉头紧紧皱起。星浮石的来历,整个蓝星学院只有寥寥数人知晓,那不仅是辅助修炼的至宝,更关乎一段尘封的往事。
“你难道就不怕……”燕栾青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担忧,“他会重蹈覆辙?”
孔子铭握着酒葫芦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不用担心。”他的语气异常笃定,“我与他接触过许久,这小子心性沉稳,重情重义,虽有锐气,却无野心,与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燕栾青沉默了。他知道孔子铭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那段往事在对方心中留下的伤痕。若不是对沐暃有着绝对的信任,以孔子铭的性子,绝不会将星浮石送出。
但他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沉吟片刻,说道:“就算是如此,还是得多留意才行。人心易变,尤其是在力量与诱惑面前。当年的他,不也曾是万众瞩目的天才么?”
一句话,让主席台上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两人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如同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
孔子铭没有反驳,只是望着擂台上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良久,才缓缓点头:“嗯,我会留意的。”
他举起酒葫芦,对着阳光晃了晃,里面的酒液泛起细碎的泡沫。“现在还是继续看比赛吧。”他的语气重新变得轻松,带着几分期待,“让你也见识一下,这小家伙到底藏着多少潜力。”
燕栾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擂台。此时,沐暃已经被逼到了擂台边缘,谢婉莹的星影迷踪扇舞得如同狂风,紫色星力中暗器纷飞,几乎封死了他所有退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落败时,沐暃突然深吸一口气,青灰色的星力骤然暴涨,山河刀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从暗器的缝隙中穿过,直取谢婉莹的手腕。
“好一招!”燕栾青忍不住低呼出声,眼中的担忧被惊叹取代。
孔子铭笑了笑,仰头饮尽葫芦里的酒,发出满足的喟叹。
擂台上的风还在呼啸,星力碰撞的光芒如同烟花般绽放。主席台上的两位老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中带着期许,也带着一丝对往事的追忆。而擂台上的少年,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握紧手中的刀,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拼尽全力,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