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匆匆吃完了饭,便要去后面水井边。她要去挨着检查一下衣服洗得是否干净,趁着衣服还没晾得过于干,就可以盯着人开始熨烫了。
“姐,我上回去旱码头那边买苏打和白醋。你猜我淘到了什么?”月儿走之前和她说,眉飞色舞。
“什么?”小满笑着问。
“是一柄砂锅。平底浅口,还有一个小把。烧的时候大约是没有控好火候,烧得黑一块红一块的,放在那当破烂卖,我花十文钱买了六件。有这么大。”月儿用手比划了一下,比大碗口稍大一些,“里面装上热水,熨烫衣裳正正趁手。”
“那温度能够吗?能熨得平整吗?”小满记得针线房里用的是铜熨斗,把烧的正好的炭块放进里面,握着手柄就可以熨烫衣服了。
“差不离,我们洗衣服,尽量拉展之后再晾,趁着潮的时候熨,能熨好。实在烫不展的,把砂锅放在火上烧热,垫上布巾就烫平了。”月儿着急出门:“我一个时辰差不多回来,你多暂走?”
“我晚些,等你回来。”小满回道。
“行。”月儿点点头风风火火的跑了。
小山和大河收拾好屋子,开始穿衣裳。
“咦,你们俩去哪?”小满奇怪。
“上学堂。”小山答。
“不是只有半上午吗?”
“我们俩上的官学堂,上午下午都得去。”大河说,“和二姐的不一样。”
敢情三个人还分两个学校上学。
其实私学塾下午也上学。下午是习字和琴艺。
月儿又不科考,下午不去,先生也不抱怨。
“官学堂好,官学堂,不收束修。”姜母笑着说,这一点她最满意了。
“不收束修?”小满真的吃了一惊,她听吴先生说过,大祁开设了许多官学堂,但没想到竟然不收束修。
“是啊。听说教他们的先生还中过举呢,还是来京城好。咱们村子可没有官学堂,要上学,得跑五里之外的镇上去。那嚼谷住宿可得费不少铜板了。”姜母赞叹。
小满看两个弟弟相跟着出了家门,脸上带着笑着。
“娘,啥是旱码头?是大集吗?”小满和姜母闲聊。
“这咋说呢?不是集,那边道路通达:往皇城根,往城墙外都便宜的很。有许多商贩会把粮米布匹这些大宗的东西运到这里,拿油毡苫起来。有人买了,便赶了小车来拉。有钱的还搭了木棚放货。”
那是仓库或者大型批发巿场。
“听说前朝的时候这里就是干这个的。那些鞑子恨汉人,自己又不会经商,就想办法抢。杀人害命,官府也不管,商人们休业的休业,换地方的换地方,这里一度荒废了下来,直到大祁建国才慢慢恢复,但说到昌盛也不过近三十年的事。”
“娘你知道的挺多啊。”小满逗她。
她恼羞成怒要拍她,小满笑着躲开了。
“随便你摆摊吗?收钱吗?”
“那咋不收呢,一天十文呢。我卖两碗水饺也挣不了这许多。”
“只卖水饺吗?”
“还卖扯面,猪肉卤子。我一把能拉两碗,快的很。那里管事的,账房还有伙计,从山东和河南来的多,大都爱吃面。一碗面咋也能挣三文。我拉的薄,放大锅里一煮飘起来就熟了。”
姜母已经盘算好了。
“我觉着这个豆腐汤泡饭也不错。你提前做好豆腐汤,这天儿马上就热了,你把糙米煮好用冷水泡上。
你就拿砂锅装,下面放半锅豆腐汤,放火上偎着,有人来买,捞一勺糙米倒在砂锅里。
凉糙米能降低豆腐汤的温度,吃在嘴里也清爽些。”
姜母细细思索起来,这东西倒是不费事,还能卖便宜点,那些刚来搬货的人,有买粗面窝头的钱,稍加一点就能吃口热乎饭,说不定会舍得。
“我卖的吃食金贵些,吃的起的都不是一般扛大包的人,地方不大,扛大包的来吃了,那些管事啥的说不定就不来了。
且还要买砂锅,还得垒火灶眼,又得多出十文的摊费。”姜母盘算了一番还是否定了她的提案,“不合账。”
小满一天经商经验都没有,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姜父回来了。
小满掀帘出去帮他卸挑子。
“狗儿,你来了。唉哟,我们小满就有吃的命,今儿你娘多包了些饺子,你吃了吧?”
“吃了。”小满帮他舀了水让他洗手,再从另一口小锅里把给他留的豆腐汤泡饭端了出来。
“你快放着,狗儿,爹来,别烫着你。”姜父扔了布巾上前接过砂锅端进了屋里。
“这么快就卖完了?”姜母问。
“今儿巧了,有个酒坊,一个酿酒的大师傅娶小老婆,来贺的人多了些,酒席不够吃,可能也怕花钱,正遇着了我这救星,一下子买了十八碗。”姜父往嘴里刨了一口饭,从衣襟里掏了三钱左右的银子,又从搭涟里掏了一吊钱。
“我匆忙串的,不知道数够不够,你再仔细数数。”姜父说。
姜母眉眼带笑,接过去数了起来。
一吊串1000枚铜钱。
“爹娘,我寻思着咱们先买一处院子吧,离学堂近些,离旱码头近些的。”小满对姜父姜母说。
姜父正喝了口豆腐汤进去,闻言吸了口气,估计东西进了气管,哐哐哐的咳嗽了起来。
“当家的,你慢着些。”姜母吃了一吓,赶紧去帮他拍背,数了一半的铜钱又混了。
“你莫急。咳咳咳。”姜父使劲咳着,脸都红了,“容爹娘再攒个一头二年。先给你赎了身。你出府不怕的,和月儿住一处。”
“月儿不是说了吗?最多后年就能攒到钱买房了。别急。”姜母又来抚她的胳膊安慰她。
心里想的是,一定是在府里受了欺负了,心理活动过于丰富,简直要抹眼泪了。
“不是。你们听我说。我在府里有几个交好的姐妹,一个在大少爷的书房中当差,还有一个在大厨房里做白案,虽说还是学徒,但也时常受些赏赐,她们手中都攒了些银钱,也肯拆借给我。我打算的是,买院子这件事,爹你这两天就着手看看。有合适的就买。“小满说。
月儿成了东家已经够扎眼了,如今三人竟还去上了学,周围的人不得恨死这一家了。
有钱藏着些,在这晃晃悠悠显显摆摆,纯纯拉仇恨。
姜父过于软弱,大河又太小,震慑不住。
“借的不用还吗?”姜母摇头,“再说了,便宜话谁不会说,这会儿说的真真的,等你实际去借的时候,一文钱也不会给你。”
这个她有经验。
“那不能,我们入府就在一处,指定能借。先借了再慢慢还她们,到时候算些利息给她们就好了。”
“狗儿,那看多大的院子啊?”姜父小心翼翼的问。
“能住下咱这一家人的,院子大些,里面得有井。你先看,我下次出府时把钱拿回来,呃,你大概看个三百两左右的院子吧。”
姜父又吭哧吭哧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