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梧小筑静室,阵法全开,隔绝内外。时光在此地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精纯的仙灵之气与地脉火力,源源不断地从聚灵阵中涌出,又被静室中心那道人影如同黑洞般吞噬、炼化。
林凡盘膝而坐,如同入定的老僧,周身却笼罩在一层奇异的、不断变幻的光晕之中。时而暗金深邃,如寂灭星海;时而赤红灼灼,似焚天烈焰;时而又在两者交融处,泛起一丝混沌的乳白光泽,圣洁而温暖。
他的闭关,已持续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
这四十九日,他心神沉入最深处,对外界不闻不问,全身心投入到对此次古焱道所得机缘的消化与融合之中。
首先被彻底炼化的,是那枚得自上古炎龙的龙炎晶。这颗蕴含着磅礴龙炎本源与部分火系大道感悟的结晶,在他“墟海”的持续熔炼下,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洪流与法则碎片。能量被“墟海”吸纳,使其容量与质量再度提升,海水几乎完全化作了暗金赤红交织的粘稠浆液,每一次涌动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法则碎片则与龙鳞印中的传承相互印证,让他对“龙炎”的运用,从简单的模仿,渐渐触摸到了一丝真正的“龙威”与“龙之真意”,举手投足间,隐隐有远古龙族的霸道与威严。
紧接着,是重头戏——那一缕得自赤心神炎的“心炎之种”。
炼化此物的过程,远比炼化龙炎晶更加缓慢、精细,也更为神妙。这缕乳白色的火种,看似微弱,却蕴含着一种近乎“道”的纯净与高远。它不增强力量,不拓展“墟海”,而是如同一位最高明的导师,悄然改变着林凡对“火”的认知,洗涤着他“墟海”与仙魂中因连番激战、吞噬各种能量(包括归墟之力)而残留的些许驳杂与躁动。
在心炎之种的照耀与调和下,他体内原本因快速提升和融合多种力量而略显“亢奋”和“冲突”的寂灭道则、龙炎之力、地火元髓、焚天真意等,开始以一种更加和谐、更加深入的方式交融。寂灭不再仅仅是终结,更包含了“净化”与“重启”的意韵;火焰不再仅仅是毁灭,更孕育着“生命”与“希望”的种子。
他的“墟海”中心,那缕本源“墟”力真龙,与“心炎之种”形成的乳白色光团,形成了奇妙的平衡与共鸣。真龙环绕光团游弋,龙躯上的火焰符文在乳白光芒的照耀下,变得更加凝实、玄奥。而“心炎之种”也仿佛在真龙的龙炎气息滋养下,微微壮大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通过炼化“心炎之种”,林凡与那虚无缥缈的“火源海”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本源联系。他闭上眼,心神便能隐隐感应到,在无尽遥远的虚空深处,存在着一个浩瀚、温暖、蕴含着无尽火系本源的生命海洋。而“心炎殿”的坐标,也在这种联系中,变得稍微清晰了那么一丝。
他取出那份残缺的星图碎片,结合“心炎之种”的感应,以神识反复推演、补全。虽然无法得到完整路径,但大致的方向和几处可能的关键节点,已在他心中渐渐成形。
四十九日将尽,林凡体内的变化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墟海”已然充盈到了天仙境界所能容纳的极限,海水粘稠如汞,波澜不惊,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与创生之力。仙体经过龙炎晶与心炎之种的双重淬炼,晶莹剔透,隐隐有宝光内蕴,强度堪比一些专修炼体的玄仙初期修士。仙魂更是凝练壮大,神识覆盖范围与精细程度,远超从前。
他的修为,早已稳稳站在了天仙巅峰的圆满之境,进无可进。
此刻,横亘在他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门槛——玄仙之劫!
从真仙到天仙,是生命层次与能量积累的跃迁。而从天仙到玄仙,则是对大道法则感悟与应用的本质提升!需要将自身领悟的道则,凝聚成属于自己的、初步触及本源的“道果雏形”,并以此引动天地法则洗礼,渡劫成功,方可真正踏入玄仙之境,仙元带上法则属性,神通威力暴增,寿元亦会大幅延长。
对于林凡而言,他所要凝聚的“道果雏形”,无疑便是他一路走来,不断融合、完善的“焚天寂灭大道”!此道包罗甚广,寂灭、归墟(理解与利用)、火系本源(多种)皆在其中,想要成功凝聚,难度远超寻常单修一道的修士。
但相应的,一旦成功,其威能也必将惊天动地。
静室中,林凡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神光内敛,却仿佛有宇宙生灭、火焰轮回的景象一闪而逝,深邃得令人无法直视。
他肩头,早已苏醒、并且因为吸收了林凡闭关时散逸的精纯能量而获益匪浅的赤霄,也睁开了玛瑙般的眼睛,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家伙似乎长大了一小圈,晶石身躯更加剔透,气息也强大了不少,对火焰的掌控显然更上一层楼。
“是时候了。”林凡低声自语,感受着体内澎湃欲出的力量,以及对“焚天寂灭”之道的清晰把握。闭关之前,他对渡玄仙劫尚无十足把握,但经过这四十九日的沉淀、炼化、融合,尤其是“心炎之种”带来的洗涤与升华,他道心通明,根基稳固,已然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
剩下的三成,是变数,是劫难,也是磨砺。修仙之路,岂有十拿九稳之事?当有向道之心,迎难而上之勇!
他长身而起,周身气息不再刻意压制,天仙巅峰圆满的磅礴威压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引得静室阵法都微微荡漾。赤霄“嗖”地一下跳上他的肩头,好奇地东张西望。
林凡撤去静室阵法,推门而出。
门外阳光(流火仙城的永恒霞光)正好。炎邢长老似乎一直守候在外,感应到阵法撤去和林凡出关的气息,立刻现身,看到林凡的瞬间,眼中便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林长老!您出关了!恭喜长老,修为大进!”炎邢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林凡,比闭关前强大了太多,那深邃如渊的气息,让他这位玄仙中期的长老都感到一丝淡淡的压迫感。
“炎邢长老,有劳守护。”林凡微微颔首,“宫主何在?”
“宫主正在主殿与慈航圣僧、青木真人议事,似乎……是关于近期流火境外围的一些异常动向。”炎邢回道,神色带着一丝凝重。
“异常动向?”林凡眉头微挑。
“是。据探子回报,近期在流火境周边数处荒芜星域,都发现了不明身份修士活动的痕迹,行踪诡秘,似乎在寻找什么。更可疑的是,三日前,我宫设在‘炽焰陨星带’附近的一处隐秘观察哨,突然失去了联系,至今杳无音讯。宫主怀疑,可能与蚀天仙域有关。”
林凡眼神一凝。蚀天仙域果然不会善罢甘休。圣炎子重伤败退,赤心神炎修复,封印稳固,他们必然会有新的动作。是在寻找其他进入“火源海”的路径?还是在筹划更大的阴谋?
“走,去主殿。”
离火天宫主殿内,气氛严肃。炎阳真人、慈航圣僧、青木真人皆在,此外还有几位三家的核心长老。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上面显示着流火境周边的星图,几处被标记为红色的区域,正是出现异常和观察哨失联的地方。
“林长老出关了!”见到林凡步入,炎阳真人脸上露出笑容,但眉宇间的忧色未减。
慈航圣僧与青木真人也向林凡颔首致意,眼中皆有赞叹,显然看出了林凡闭关后的巨大变化。
“林道友来得正好。”炎阳真人指着星图水镜,“情况有些不妙。蚀天妖孽似乎在暗中搜寻着什么,动作频繁。更麻烦的是,我们派去炽焰陨星带查探的小队,也失去了联系超过十二个时辰了。那里靠近我们之前伏击‘火狩’的地方,本宫担心……”
林凡走到水镜前,目光扫过那些红色标记,最后落在炽焰陨星带的位置。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关于‘火源海’的入口,除了古焱道,诸位可还知晓其他可能的路径?或者,蚀天仙域手中那份关于‘火源海’的星图,是否可能指向其他地点?”
慈航圣僧沉吟道:“据净土古籍零星记载,‘火源海’乃上古火神一脉的核心圣地,有多个入口散布于南域各处,但大多已湮灭在历史长河或隐秘至极。古焱道是已知相对明确的一条。至于蚀天仙域掌握的星图指向何处……难以揣测。”
青木真人也道:“我宗记载更少,只提过‘火源海’入口与某些极致的火焰险地或古老遗迹有关。”
“极致的火焰险地……古老遗迹……”林凡喃喃重复,目光再次投向星图上那些被标记的红色区域。炽焰陨星带,无疑符合“火焰险地”的描述。而其他几处异常区域,似乎也都有类似特征,或是活跃的恒星附近,或是废弃的火焰秘境入口。
“难道……蚀天仙域是在同时探查多个疑似入口的地点?他们在验证星图,或者……在寻找最容易突破的那个入口?”林凡心中升起一个猜测。
“无论他们在找什么,频繁活动必有图谋,必须阻止,至少也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炎阳真人斩钉截铁道,“本宫已加派人手,监控这几处区域。但炽焰陨星带情况不明,需要一位强者亲自带队前往查探。只是……”他看向林凡,有些迟疑。林凡刚出关,又即将面临玄仙之劫,此时外出执行危险任务,似乎不妥。
林凡明白炎阳真人的顾虑,但他心中已有计较。渡劫需要契机,也需要一块合适的、不会波及无辜的渡劫之地。炽焰陨星带环境恶劣,人迹罕至,不正是一个理想的渡劫场所吗?而且,探查蚀天仙域动向,本就是他职责所在。或许,此行既能查明敌情,也能为自己引来玄仙之劫,一举两得。
“我去。”林凡平静地开口,“炽焰陨星带,我去过,熟悉环境。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我感觉,我的玄仙之劫,也快到了。那里,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
“什么?林长老你要渡劫了?” “玄仙之劫?!”
殿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纷纷露出喜色。林凡若能成功渡劫,踏入玄仙,对“南明离火盟”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一位能越阶战斗的寂灭道子成就玄仙,其实力将会有何等飞跃?简直难以想象!
“恭喜林道友(长老)!”众人纷纷道贺,但同时也带着担忧。玄仙之劫非同小可,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
“林长老,渡劫事关重大,是否需我等为你护法?或者寻一更稳妥的秘境?”炎阳真人关切道。
林凡摇头:“多谢宫主好意。但我的道,与寻常不同。劫数或许也与环境有关。炽焰陨星带,正合我‘焚天寂灭’之意。至于护法……”他看了一眼肩头的赤霄,微微一笑,“有赤霄在,足够了。况且,我此去主要是探查,未必会立刻引动天劫。见机行事罢了。”
见他心意已决,且考虑周详,炎阳真人等人也不再劝阻。
“既如此,林长老一切小心!本宫会派一队精锐‘离火卫’在陨星带外围接应,并随时关注你的传讯。”炎阳真人郑重道。
“贫僧也会在净土为道友诵经祈福。”慈航圣僧道。
“老夫会开启宗门大阵,随时准备支援。”青木真人也道。
“多谢诸位。”林凡拱手,“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
半个时辰后,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悄然离开流火仙城,向着那片燃烧着无数陨石的死寂星域——炽焰陨星带,疾驰而去。流光之中,林凡青袍猎猎,肩头赤霄昂首挺胸,一人一灵,即将再次踏入那危机与机遇并存的火焰绝地。
而这一次,等待他的,将不仅仅是潜伏的蚀天仙域之敌,更有那关乎道途生死的——玄仙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