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产检单,放进包里。江逾白站在我旁边,手里还拿着刚才那支钢笔。他把笔帽拧好,放回西装内袋,动作很轻。
我们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照在脸上。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他伸手扶了下我的肩膀,问我接下来想去哪儿。
我想了想,说去你家看看吧。
他点头,没多问,只是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领我往停车场走。
车子开了一段路,窗外的街景慢慢变了。高楼少了,绿树多了。最后停在一栋老式建筑前,红砖外墙爬着藤蔓,铁门上有雕花。
这是江家的私人博物馆,他小时候常来的地方。
他带我走进去,里面安静,地面是木板,踩上去有轻微响声。墙上挂着画,玻璃柜里摆着旧物件,有些是他家族早年的收藏。
我们一路往里走,他偶尔停下解释一两句,说这个杯子是谁用过的,那幅字是谁写的。我听着,没怎么说话。
走到一间偏厅,他忽然停下脚步。
我抬头看,面前是个透明展柜,里面放着几张老照片。其中一张让我愣住。
那是我高中毕业照。
照片里的我穿着校服,站在教学楼前,表情淡淡的,没笑。背景是六月的树影,阳光斜照。
我没说话,走近了些。
照片下面有张小卡片,写着拍摄时间、地点,还有一行手写字——“想收藏的不仅是照片”。
字迹很熟,是江逾白的。
我盯着那句话,心跳慢了一拍。
原来他那时候就已经……记得我了?
我转头看他,“这张照片,你怎么会有?”
他站在我身后,声音低,“那天我在图书馆后门等了一个小时,就为了看你从教学楼出来。你走得很慢,我拍下了三张,选了这张最好的。”
我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
我低头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闷。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像心里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所以你早就开始看了?”我低声问,“我看不见你,你却一直看着我?”
他没回答,只是往前一步,从后面环住我,双手搭在我腰侧。他的下巴轻轻落在我的肩上。
“那时候就想,这个人得是我的。”他说,“不能只是路过,也不能只活在照片里。我要让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等她。”
我鼻子有点酸。
想起产检那天他说的“导数最大值在5月20日”,我以为那是他心动的起点。可现在才明白,那可能只是他终于敢靠近的一天。
而他的喜欢,早就藏在那些我没注意的角落。
我抬手抓住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
“那你现在每天写育儿日记,”我仰头看他,语气故意冷下来,“是不是也在预习,怎么当我的终身收藏家?”
他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声贴着我的耳朵,有点痒。
“你想多了。”他说,“我不是收藏家,我是保管员。东西丢了可以再找,但你要是不见了,我就真没了。”
我不理他这话,挣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非得等我怀孕了才说这些?”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因为我不想靠身份、家世或者任何外在的东西让你留下。我想让你是因为我这个人,才愿意靠近我。”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发,“我知道你不习惯表达,也不信别人会真的喜欢你太久。所以我宁愿慢一点,等你准备好。”
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展柜边缘。
“其实我挺笨的。”我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早就把我放进你的人生里了。”
他握住我的手,“不笨。你只是太小心,怕受伤。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止想要今天,我连十年后你坐在阳台看书的样子都想好了。”
我抬头瞪他,“谁准你擅自规划我以后的生活了?”
“你不准也没用。”他笑着,“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进我所有计划书的第一行了。”
我气笑了,伸手揪住他的领带,“你还真是步步为营啊?连高中就开始布局?”
他任我拉着,没躲,反而低头凑近,“不然呢?你喜欢的人,当然得早点锁定。”
我盯着他眼睛,忽然松开领带,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愣住。
我退后半步,扬眉,“这下你的人生计划书,得加上一条——配偶有权随时打断工作。”
他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手臂收紧。
“加十条都行。”他声音哑了点,“只要你别只亲一下就跑。”
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一下一下,很稳。
刚才那点酸涩早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像是终于看清了一段路的起点,也知道了终点有人在等。
我小声说,“你这样,我会越来越依赖你的。”
“求之不得。”他说。
我们站了一会儿,谁都没动。
外面传来钟声,是附近教堂报时。阳光从高窗照进来,落在展柜上,照片里的少女依旧面无表情,而现在的我,已经被拥在另一个时空里。
江逾白松开手,牵起我的,“走吗?”
我点头,跟他往出口走。
快到门口时,我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对了,学生会的事得准备了。下周留学生会成立,我得去开会。”
他嗯了声,“需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说,“我能应付。”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我们走出博物馆,外面天色还好,风不大。他替我拉开车门,等我坐进去,才绕到驾驶座。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我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忽然问:“你还有没有别的照片?”
他 glance 了我一眼,“有。”
“哪来的?”
“偷拍的。”
我皱眉,“你还真承认?”
“不瞒你。”他说,“图书馆那次之后,我又拍了很多次。你低头看书的样子,下雨天撑伞走路的样子,甚至有一次你在食堂打翻汤,脸都红了。”
我瞪他,“你居然还记这些?”
“都存着。”他语气平静,“加密硬盘,密码是你生日。”
我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我才开口,“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偷偷收藏我,罚你抄一个月日记。”
他轻笑,“抄多少都行,只要是你定的规则。”
车子拐上主路,车流渐多。
我望着前方,忽然觉得,这段路好像比来时短了些。
他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
他又问饿不饿,我说还不饿。
他点点头,手一直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我的。
我任他握着,没挣开。
快到学校时,我看到校门口挂起了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海外学子归来”。
留学生会要成立了。
我收回视线,看向他,“下周的会,你真不去?”
“你要我去了,我就去。”他说,“但我不想让人觉得你是靠关系上位的。你的位置,得是你自己拼来的。”
我点头,“我知道。”
他把车停在校门外的小路边,“到了。”
我没急着下车,坐着没动。
“江逾白。”我叫他名字。
“嗯?”
“你说你从高中就开始等我。”我看着他,“那如果我一直没发现你呢?你会等到什么时候?”
他转过头,直视我,“等到你回头看的那一天。哪怕等不到,我也不会后悔看过你。”
我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走吧。”他说,“你的战场,我永远在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