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深处。
蛛网覆盖的空地,已化作血肉磨坊。
空气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将铁锈与腐臭味狠狠灌入肺里。
灶门炭治郎跪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肺叶灼痛如烧。
队服褴褛,道道伤口深可见骨,是他先前搏命的证明。
他那双赤红眼眸里,往日的温柔被焚烧殆尽,只余下痛苦与怒火。
不远处。
那个孩童模样的鬼,下弦之伍·累,正用审视艺术品的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他。
累的身后,一张由无数蛛丝编织的巨网中央,悬吊着祢豆子。
他最珍视的妹妹。
蛛丝勒进血肉,鬼的超速再生在此刻成了最残酷的折磨,她小小的身躯在剧痛中无声痉挛。
“很感人的羁绊。”
累开口,声音没有半分温度。
“这正是我想要的。”
他血色的瞳孔转向炭治郎,那是一种孩童盯上橱窗里心爱玩偶的,纯粹的占有欲。
“把她给我。”
“把你的妹妹,让给我。”
话音很轻,却是一柄无形的巨锤,砸碎了炭治郎的心防。
“只要你照做,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炭治郎的瞳孔缩成一点!
他猛地抬头,沾满血污的脸上是烧灼灵魂的愤怒。
“你……在胡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把祢豆子交给你!”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用断裂的日轮刀,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祢豆子不是一件物品!她有自己的意志!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意志?”
累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天真而残忍。
“那种脆弱的东西,毫无意义。”
“我会用恐惧让她明白谁才是家人,用痛苦让她铭记家的规矩。”
“这才是永不破碎的,真正的羁绊。”
“你错了!”炭治郎发出咆哮,“那不是羁绊!那是诅咒!是枷锁!你这种扭曲的东西……由我来斩断!”
累脸上的笑意扩大了。
“纠正我?”
“弱者,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他轻轻抬手,指尖微动。
“来,试试看。”
血鬼术·刻丝牢!
嗡——!
空气发出尖锐的撕裂声!
无数血色蛛丝从四面八方爆射而出,瞬间编织成一座不断压缩的死亡囚笼,当头罩下!
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切割万物的死亡气息!
这是十二鬼月的力量!
糟了!
炭治郎的嗅觉捕捉到了那股浓烈的死气,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
躲不开!
那就……斩断它!
他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水之呼吸催动到极限!
壹之型·水面斩击!
肆之型·打击之潮!
所有技巧在求生的本能下融为一体,断裂的刀锋卷起重重水龙!
铿!铿!铿!
刺耳的锐响伴随火星炸开,断刀斩在血色蛛网上,竟如撞上神铁!
那看似纤细的蛛丝,纹丝不动!
虎口被恐怖的反震之力瞬间撕裂,鲜血飞溅!
“没用的。”
累的声音,便是死神的最终宣判。
“我的丝,是这世上最坚韧的东西。”
血色囚笼已收缩至极限,锋利的丝线贴上炭治郎的皮肤,切开血肉!
要死了吗……
意识天旋地转。
对不起,祢豆子……
【炭治郎,呼吸。】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
是父亲。
那个体弱多病,却能在风雪中为山神献上一整夜神乐舞的父亲。
【让呼吸,流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成为,永不熄灭的火焰。】
呼吸!
对!呼吸!
炭治郎那双被黑暗吞噬的眼眸,骤然炸开一团太阳般的烈火!
他放弃了水之呼吸的绵长。
转而用一种霸道、灼热、燃尽生命的全新方式,将空气狠狠吸入肺腑!
轰!
他周身的空气,被点燃了!
蓝色水龙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焚烧一切的赤红烈焰!
那不再是水。
是火!
是太阳的颜色!
“这是……”
远处的累,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疑。
这个濒死的猎物,气息变了!
变得灼热、古老,带着一种让他从血脉深处感到战栗与憎恶的神圣感!
“火之神神乐……”
炭治郎无意识地呢喃。
“圆舞!”
断刀化作了太阳的轮廓!
赤红的炎之圆环轰然斩出,带着焚尽万物的决绝,与血色蛛网悍然相撞!
噗嗤——!
不再是金铁交鸣!
是热刀切过牛油般,摧枯拉朽的声响!
累引以为傲的蛛丝,那自诩世间最坚韧之物,在赤红刀锋下寸寸断裂!
累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怎么可能!?
我的丝……被斩断了!?
炭治郎的身影从破碎的囚笼中浴火而出,如一尊降世的战神!
没有停顿!
没有犹豫!
所有的信念,都化作这一往无前的突刺!
目标,累的脖颈!
然而。
强行驱动神之舞的代价,是凡人之躯的崩坏。
他的肌肉在寸断,骨骼在哀鸣,每一次心跳都在燃烧生命。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累的刹那。
他力竭了。
那焚天煮海的火焰,如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世界,重归黑暗。
“到此为止了。”
累的声音恢复了冰冷,那之下,是更深的暴怒。
他无法容忍,弱者竟能触碰到他的羁绊。
一根缠绕着死亡气息的蛛丝,如毒蛇般射向炭治郎的脖颈!
结束了。
炭治郎眼中,只剩下那根不断放大的死亡之线。
就在这时。
不是声音。
是一种感觉。
整座那田蜘蛛山,连同山上所有的草木生灵,都被一股无形的、山岳般沉重的意志,向下,狠狠地,按了一下!
空气凝固了,变得厚重如铁。
树叶停止了摇摆。
虫鸣,戛然而止。
累射出的那根必杀蛛丝,在半空中猛然一滞,随即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姿态,被无形的重压,碾成了粉末!
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名为“惊愕”的情绪,彻底撕碎了冰冷。
累猛地转头,望向那股恐怖意志的源头。
就连蛛网上的祢豆子,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停止了挣扎,茫然地看向远方。
而炭治郎。
他那濒临极限的嗅觉,捕捉到了一缕全新的气息。
那气息,巍峨如山,浩瀚如天。
带着一种,将万物都踩在脚下的,绝对的威严。
一个声音。
很轻,却清晰地贯穿了整片战场,压下了风声,压下了虫鸣,压下了心脏的狂跳。
“下弦之伍。”
“原来,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