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大地上。
温暖的,真实的,属于人间的光。
炭治郎跪伏着,双手撑着泥土,指尖深深陷进柔软湿润的土壤里。
他能感觉到大地的温度。
能闻到青草与泥土混合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独特芬芳。
能听见风吹过远方树梢的沙沙声,那声音轻柔,是为无数逝去亡魂奏响的安魂曲。
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活下来了。
“呜哇啊啊啊——!炭治郎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善逸的哭喊声几乎要撕裂天际,他整个人像只脱水的树袋熊,死死挂在炭治郎身上,鼻涕眼泪毫无章法地糊了满脸。
“你差点!你刚才差点就变成鬼了!你差点就要被桐先生砍了!呜呜呜呜——!”
“猪头!下次再敢做这种蠢事!”
伊之助摘下那伴随他一路厮杀的猪头面具,露出那张与凶悍外表截然相反的清秀脸庞,一双眼眶红得吓人。
“我就……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对不起……”
炭治郎的声音已经彻底被哽咽吞没,他反手抱住两个生死与共的挚友,三个遍体鳞伤的少年就这么滚在一起,哭得像个丢失了全世界的孩子。
九柱的视线落在这一幕,染血的脸上,神情各异,却都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松弛。
宇髄天元重重靠上一块巨岩,那身华丽的发饰早已不知所踪,他咧开嘴,低声骂了一句。
“真是……一点都不华丽的狼狈样啊。”
炼狱杏寿郎拄着日轮刀,半边身子几乎被自身与敌人的鲜血浸透,但他的笑容依旧灿烂,一如初升的太阳。他看向身旁盘膝而坐,正低声诵念经文的悲鸣屿行冥。
“行冥先生,您说过的,对吧?守护这些孩子成长,就是我们这些‘柱’存在的意义。”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空洞的眼眶中,血泪再次无声滑落。
“是啊……真是太好了……”
“孩子们都平安……真是太好了……”
时透无一郎抱着膝盖,那双薄荷绿的眸子痴痴地望着天空。
“好蓝的天啊……”
他轻声呢喃。
“哥哥……你在的那片天空,也是这样蓝的吗……”
甘露寺蜜璃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再也无法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带着无尽的后怕与欣喜。
不死川实弥仰面躺倒,用那只布满伤痕的手臂遮住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嘶吼,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伊黑小芭内背靠着岩石,闭上了那双异色的眸子,那条一直陪伴他的白蛇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彻底放松,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富冈义勇依旧站着,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的山峦。
但那双眼眸深处的万年冰封,正在这片温暖的阳光下,悄然显露一丝融化的迹象。
只有晓月桐。
他背对众人,玄黑的衣袍在微风中拂动,干净得不属于这场血战。
他的金色瞳孔遥望着天际,似乎在透过这片澄澈的蓝天,看着某个无比遥远的地方。
结束了。
那个让他从降临之初就感到“紧迫”的最终源头,那个悬于所有人心头的千年梦魇,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心中那根因为熟知一切而被迫绷紧到极致的弦,也终于可以稍稍松开。
“桐先生。”
炭治郎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起身,他推开善逸和伊之助,向前踉跄几步,然后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的……非常感谢您。”
“如果没有您的话……”
晓月桐转过身。
他的目光扫过这群伤痕累累,却依旧燃烧着生命之火的人们。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力量。
所有人的视线,包括那些还在哭泣或大笑的,都汇聚了过来。
“你们做得很好。”
一句话,让炼狱杏寿郎等人瞬间愣住。
杏寿郎苦笑着摇了摇头。
“桐先生……我们……几乎什么都没做到。”
“是啊。”
宇髄天元难得正经起来,他看着自己满是伤口的手,语气沉重。
“面对上弦之壹那种怪物,我们连他一招都撑不住,更别说鬼舞辻无惨了。”
“所以说。”
晓月桐打断了他们。
“你们做得很好。”
他抬起手,遥遥地,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面对四百年来无人能敌的上弦之壹,你们拔刀了。”
“面对足以碾压一切的鬼王,你们没有绝望。”
“哪怕明知必死,也要向前。”
晓月桐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心头,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作为‘人’的觉悟,你们已经登峰造极。”
一股灼热的暖流冲上眼眶,炼狱杏寿郎的视野瞬间模糊。
甘露寺蜜璃捂住嘴,哭得更凶了。
“但是……”
晓月桐话锋一转,那双金色的瞳孔里,神光凛冽,褪去了所有温度。
“作为‘剑士’,你们弱得让我头疼。”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微妙。
“如果不是我……”
他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毫无波澜的语气,宣告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你们已经死了一百次。”
全场死寂。
宇髄天元嘴角的肌肉疯狂抽搐起来。
“桐先生……虽然是事实,但这也太直白了吧……”
“噗——”
不死川实弥第一个没忍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喷笑出声,随即引发了胸腔伤口剧烈的咳嗽。
“哈哈哈哈!咳咳……这才是桐先生的风格啊!”
炼狱杏寿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畅快。
“说得对!我们确实太弱了!”
他擦去眼角的泪水,笑容灿烂得一如骄阳。
“不过……正因为知道自己还很弱,所以才有变得更强的意义啊!”
“没错!”
宇髄天元一拳砸在地上,咧嘴大笑。
“下次,一定会让您看到更华丽的我!”
“我会变强的。”
时透无一郎认真地开口,那双薄荷绿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清澈的斗志。
“强到能真正帮上桐先生的忙。”
晓月桐望着这群明明重伤垂死,却又瞬间斗志昂扬的家伙,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深处,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那就好。”
他转身,望向远方那绵延的山脉。
“走吧,该回去了。”
“等等!桐先生!”
炭治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庞瞬间变得惨白。
“祢豆子!祢豆子她还在产屋敷宅邸!”
他语无伦次,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还有主公大人他们……糟了!无惨袭击产屋敷的时候,主公大人他——!”
“放心。”
晓月桐平静的声音切断了他的惊惶。
“产屋敷耀哉还活着。”
“你妹妹,也很安全。”
两个无比确定的句子,让炭治郎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差点直接瘫软在地。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先回产屋敷疗伤。”
“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是!”
所有人齐声应道。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远处的树林中疾驰而来,正是鬼杀队“隐”部队的成员。
来人看到这群浴血奋战的身影,看到那屹立于人群之中的晓月桐,激动得几乎要跪倒在地。
“诸位大人!”
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太好了!主公大人让我们来接应你们!他……他没事!”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狂热地落在晓月桐身上,声音陡然拔高。
“而且……鬼舞辻无惨,真的已经被消灭了,对吧?!”
炼狱杏寿郎笑着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没错。”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从未有过的释然与骄傲,响彻在这片重归宁静的天地间。
“是我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