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顾承烨看着眼前这个由沈星晚最深的恐惧和憎恨凝聚而成的自己,他想冲上去将这个恶魔撕成碎片。
可他不能。
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是一个被缚住手脚的囚徒。
那个“顾承烨”见他不语,嘴角勾起,似乎对他这种无能的闯入者,失去了兴趣。
他转过身,再次将那双冰冷的眼睛,投向了蜷缩在墙角,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沈星晚。
“怎么?不继续演了?”
他缓步逼近,皮鞋踩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承烨……求求你……不要……”记忆中的沈星晚,抬起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声音里满是哀求。
“别这么叫我。”
那个“顾承烨”在她面前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尖粗暴地抹去她的眼泪,语气却温柔得残忍,“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
顾承烨挣扎着,咆哮着,可在这个世界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动作。
与此同时,傅家的医疗室里。
“不好!病人的情绪波动异常剧烈!脑电波指数严重超标!”
“受试者顾承烨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下降!心率180!血压200!”
“屏障正在减弱!时初小姐的精神力消耗过大!”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房间。
所有研究员都乱成了一团。
“怎么会这样?!”
张谦和看着屏幕上那两条几乎要冲破临界值的曲线,脸色惨白,“这才刚开始,怎么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他看到了。”
蓝婆婆表情凝重,“他看到了星晚丫头记忆里,最不堪,也最痛苦的核心碎片。
那个由她自己的恐惧,创造出来的‘顾承烨’。”
“他现在,正在被他自己的罪孽,反复鞭笞。”
时宴琛抱着女儿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
时初的小脸,已经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爹地……”
她靠在时宴琛的怀里,小声地,呢喃着,“爹地……好凶……”
“大宝!”
傅景瑞急了,“快!快想办法!再这样下去,顾承烨会死在里面,星晚她……她也会彻底崩溃的!”
大宝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主屏幕。
他的小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爹地。”
他对着通讯器,冷冰冰地开口,“控制你的情绪。”
“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一个窃贼。你的任务,是偷走那把锁,不是在她的世界里,伸张正义。”
“你再这样下去,她会跟你一起死。”
傅景明看着监控画面,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那个在地上痛苦挣扎,青筋暴起,几欲癫狂的顾承烨,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忍。
“我操……这他妈玩得也太大了吧……”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哪是追妻火葬场,这他妈是直接拉到十八层地狱反复油炸啊。”
他拿起对讲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吼了一句,“顾承烨!你他妈给老子清醒一点!
你儿子让你进去偷东西,不是让你进去找死的!
你死了不要紧,别他妈拉着我妹一起陪葬!”
大宝和傅景明的话,像两盆冰水,兜头浇下。
顾承烨的理智,终于被拉了回来。
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承烨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他不再去看那刺心的一幕,
他开始寻找,那把由蓝婆婆所说的“锁”。
渐渐地,他感觉到,除了那个代表着恐惧的“顾承烨”,和代表着绝望的“沈星晚”之外,还有第三个,微弱的存在。
找到了。
就是它。
顾承烨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穿过那层层叠叠的黑暗,精准地,落在了那个“顾承烨”的身后。
那个“顾承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停下了动作,回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露出了警惕和杀意。
“原来,你不是来看戏的。”
他看着顾承辈,笑了,“你是来,抢东西的。”
他说着,松开了对沈星晚的钳制,一步一步地,朝着顾承烨,走了过来。
“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
“既然来了,就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成为我的一部分。”
他张开双臂,整个身体,化作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朝着顾承烨,猛地扑了过来!
“不!”
顾承烨想躲,可他的身体,依旧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代表着无边恐惧的黑雾,将自己彻底吞噬!
“糟了!”
医疗室里,蓝婆婆的脸色,彻底变了,“他被反噬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
“嗡——”
一道柔和的光芒,突然从顾承烨的身上亮起。
是时初!
“你……坏……”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那团黑雾,在接触到白光之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向后退去,重新凝聚成了“顾承烨”的模样。
而顾承烨
他能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张开双臂,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魔鬼。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用这种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
别怕。
我在这里。
那个“顾承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她吗?”
“太天真了。”
他再次,化作黑雾,朝着两人,席卷而来!
可就在这时。
“砰——”
整个记忆空间,都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傅景瑞看着屏幕上,那片彻底混乱的数据,惊叫出声。
“是排异反应!”
张谦和说,“两个‘顾承烨’,在这个空间里,产生了冲突!星晚的潜意识,正在试图将他们全部清除出去!”
“快!切断连接!”蓝婆婆当机立断。
顾承烨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秒,他便朝着那无边的深渊,坠落下去。
无数的记忆碎片,像走马灯一样,从顾承烨的眼前,飞速闪过。
有他第一次见到沈星晚时,她穿着白裙子,站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羞涩的模样。
有他们结婚时,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看着他,眼睛里盛满了星光,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愿意”。
有她在他胃病发作时,守在他床边,替他熬了一整夜的粥。
也有他为了苏雪柔,一次又一次地,误会她,伤害她,将她的真心狠狠地踩在脚下。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忽略的,不屑一顾的,细枝末节,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灵魂。
原来,她曾那么热烈地,爱过他。
原来,他曾那么残忍地,伤过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失重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顾承烨感觉自己的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睁开眼。
眼前,是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