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宗主墨临渊，近来有些反常。
当然，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那个清冷孤高、剑意凛然、处理宗门事务一丝不苟的剑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处理堆积如山的玉简、听取长老汇报的间隙，他的神识总会不自觉地……溜号。
会有意无意地扫过宗门外修士聚集的坊市，专门在那些卖小玩意的摊位上来回逡巡。
他的神识会自动锁定那些色彩鲜艳、造型可爱、看起来软乎乎或者亮晶晶的东西。
凡间匠人做的拨浪鼓，那两个小珠子甩起来哒哒响的……
蕴含微弱灵光、一吹就能悠悠转上好半天的七彩风车……
据说是南方某个小秘境特产、甜得齁嗓子但小孩都爱吃的彩虹灵果软糖……
甚至还有能自己笨拙扑腾几下翅膀的机关木鸟……
这些东西，对修为高深的他来说，毫无用处。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神识都会停顿一下。然后，下一瞬，这些东西就会悄无声息的从摊位上消失，出现在他原本只存放极品灵石、神兵利器的储物法宝里。
一开始，他只是偶然“扫”到，顺手“拿”了。后来，变成了有意识的寻找。再后来，他甚至开始暗中吩咐负责采购的执事弟子。
这日，负责外门采买的执事弟子赵明，又一次被宗主单独传唤。赵明垂首恭敬道：“宗主，您找我？”
墨临渊正低头批阅玉简，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近日坊间可有什么新奇玩意？要材质柔软，形态……可爱些的，最好能发出些温和的声音，嗯……至少需是法器级别，蕴含灵气为佳。”
赵明：“……”
又来了！又来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上次是要“口感软糯、形状有趣、灵气充沛”的零嘴，上上次是要“触感丝滑、印染童趣图案”的小毯子，这次直接升级到法器级别的玩具了？！
赵明脸上努力维持着专业执事的笑容，心里早已疯狂吐槽：“宗主！您老人家到底想干嘛？！您直接说找童装玩具得了！还法器级别？哪个法器是专门为可爱和好玩炼制的啊？！炼器峰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会哭的啊！”
心里妈卖批，脸上笑嘻嘻。
赵明恭敬回答：“回宗主，弟子近日确有关注。城东‘百巧阁’新进了一批来自东海的人鱼贝，贝壳轻轻摩擦能发出安抚心神的轻柔音律，算是不错的低阶法器。还有‘玲珑坊’出了一款七彩幻光毽，踢动时会流光溢彩，且能记录踢毽次数，勉强也算入了法器门槛……”
墨临渊听着，面无表情点点头：“嗯，都留意着，若有合适的，便采购回来。”
“是……”赵明躬身应下，他又得去跟那些店主磨嘴皮子，解释天衍宗为什么要采购这种看起来毫无实战价值的“可爱型”法器了！人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退出宗主书房，赵明一脸生无可恋。正好遇上好友，同样负责采买的执事孙浩。
孙浩看他这副样子，凑过来小声问：“咋了？又被宗主训了？”
赵明左右看看，将孙浩拉到角落，苦着脸道：“比训了还可怕！老孙，你说，宗主他是不是……修炼出什么岔子了？道心蒙尘？或者走火入魔了？爱上了……呃……养娃？”
孙浩吓得差点跳起来，捂住赵明的嘴，四处张望：“我的祖宗！你胡说什么呢！不要命了！宗主也是你能编排的？！”
赵明压低声音：“不是我胡说！你想想！宗主最近让我们买的都是些什么？拨浪鼓！风车！小糖人！软乎乎的毯子！现在还要会发声音的贝壳和发光的毽子！这正常吗？你说这正常吗？！咱们宗主哎！那可是冰山剑尊！他买这些干嘛？！自己玩吗？！”
孙浩也被说得心里发毛：“也许……也许是宗主研究新型阵法需要特殊材料？或者……是奖励给有杰出贡献的弟子家小孩？”
赵明翻了个白眼：“奖励小孩需要宗主亲自过问，还要求材质柔软形态可爱？你信？”
孙浩：“……我不信。”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宗主最近的行为透着诡异。
而墨临渊，完全没在意下属的腹诽。他处理完手头最后一枚玉简，神识下意识又扫过储物空间。
看着里面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玩意，眼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甚至拿出一只上次买回来的机关木鸟。木鸟做工一般，扑腾翅膀的动作有点笨拙滑稽，但眼睛是用黑曜石点的，亮晶晶的。
他注入一丝灵力，木鸟便“扑棱扑棱”地挣扎着飞起来，飞不高，就在他面前打转，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微声响。
墨临渊看着笨拙扑腾的木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同样笨拙、眼睛亮晶晶的小家伙。想象着她看到这木鸟时，会不会高兴地拍手？会不会追着它跑？
他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弧度极小，瞬间就消失了，但冰雪初融般的缓和，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时书房门外传来通报声：“宗主，执法堂刘长老求见。”
墨临渊几乎是本能反应，“啪”地一下将还在扑腾的机关木鸟攥在手心，瞬间收回储物空间。
刘长老恭敬行礼：“宗主，关于秘境名额分配之事，属下有细节需要禀报……”
他说着，下意识抬头看了墨临渊一眼，就这一眼，让他石化了一下。
他好像……好像眼花了？他好像看到宗主手里拿着个……木头小鸟？而且宗主的表情……好像没那么冷？
墨临渊感受到他的目光，眸光如冰冷的剑锋扫过：“刘长老，何事？”
刘长老被眼神一扫，顿时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心里暗道肯定是老眼昏花了。他恭敬道：“禀宗主，是关于秘境名额……”
“新型侦查法器已试验完毕。”墨临渊冷不丁地打断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性能尚可，仍需改进。说正事。”
刘长老：“……？？？”
新型……侦查法器？那只木头小鸟？！
刘长老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低头道：
“是，属下明白。”（内心：我信你个鬼！哪个炼器大师会造这种扑腾起来都快散架的侦查法器？宗主您骗鬼呢！）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憋着疑惑，开始汇报正事。
墨临渊听着，偶尔点头或发出简短指示，仿佛刚才拿着木头小鸟、嘴角微弯的人根本不是他。
只是他的神识，又忍不住悄悄扫过储物空间里安静的角落。
嗯，下次让赵明留意一下，有没有飞得更稳一点的机关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