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黑光如潮水般退去,祭坛之上,只余一片死寂的空旷。清羽跌坐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怀中空空荡荡,母亲残留的体温和那最后决绝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泪水早已流干,喉咙里堵着巨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被撕裂般的剧痛在无声地呐喊。
娘亲……为了推开她,被那失控的邪力彻底吞噬了……
这个认知如同万丈冰渊,瞬间将清羽冻结。周围邪瞳虚影的疯狂咆哮、凌昊焦急的呼唤、乃至整个九天之巅的震荡,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世界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和冰冷。
“清羽!清羽!”凌昊强忍着经脉欲裂的剧痛和精血燃烧后的极度虚弱,踉跄着冲到清羽身边,看到她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的模样,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刺痛。他蹲下身,用力握住她冰凉的双肩,试图将她从巨大的悲痛中唤醒。“清醒一点!苏晴前辈是为了救你!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仅仅是因为伤势,更是因为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心疼。
就在这时——
“轰隆隆——!!!”
祭坛中央,那失去部分根基、变得极不稳定的寂灭邪瞳虚影,发出了更加狂暴、充满毁灭意志的咆哮!断柱的毁灭似乎彻底激怒了它,也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巨大的眼球虚影疯狂扭曲、膨胀,表面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那宇宙生灭的景象变得清晰而暴虐!一股远超之前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吸力从邪瞳中爆发出来!
整个星陨湖的湖水倒卷而上,被抽向邪瞳!天空中的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吞噬着光线!祭坛本身也开始剧烈晃动,玉石崩裂,符文湮灭!这片神域碎片,似乎即将因邪瞳的彻底暴走而崩溃!
“不好!”凌昊脸色剧变,那恐怖的吸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本就重伤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他死死抓住清羽,将残存的纯阳罡气催发到极致,形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光罩,抵挡着邪瞳的吞噬之力。但光罩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迅速黯淡、破碎!
一道凝练的毁灭光柱,如同死神的凝视,从邪瞳中射出,直指祭坛上唯一还存在的两个生灵——清羽和凌昊!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死亡,在这一刻如此真切!
凌昊看着怀中依旧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毫无反应的清羽,又看向那毁天灭地的邪瞳光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继而化为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冰冷而威严的神采!
不能再隐藏了!为了她……也为了这片天地!
他猛地站直身体,将清羽紧紧护在身后。面对那足以湮灭金丹的恐怖光柱,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浩瀚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喷发,从凌昊体内冲天而起!这气息古老、苍茫、带着执掌法则、审判天地的无上威严,瞬间冲散了邪瞳带来的毁灭威压!
他原本黯淡的纯阳罡气,在这一刻发生了质的蜕变!不再是简单的金色,而是化作了蕴含着无尽星辉与混沌初开意境的璀璨神光!他的双眸之中,金芒褪去,化为一片深邃如宇宙、倒映着星河生灭的银色!
“孽障!安敢放肆!”
凌昊开口,声音不再是他平日里的低沉冷冽,而是化作了恢弘浩大、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的雷霆之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之力!整个九天之巅的空间都在他的声音下震颤!
他抬起手,并指如剑,指向那暴虐的邪瞳。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指。指尖之上,一点极致的银光绽放,仿佛浓缩了一片星海!
“寂灭!”
二字吐出,言出法随!
那一点银光无声无息地飞出,迎向邪瞳射出的毁灭光柱。没有爆炸,没有巨响,银光所过之处,邪瞳光柱如同遇到了克星,从接触点开始,迅速瓦解、湮灭,化为最本源的虚无!仿佛那足以毁灭一方天地的力量,在这点银光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银光去势不减,瞬间没入疯狂扭曲的邪瞳虚影之中!
“嗷——!!!”
邪瞳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痛苦的尖啸!它的虚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剧烈扭曲、收缩,表面的血丝寸寸断裂,瞳孔中的宇宙生灭景象急速黯淡、崩溃!那弥漫天地的邪恶、死寂气息,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飞速消退!
几个呼吸之间,那令人绝望的寂灭邪瞳虚影,竟在凌昊一指之下,彻底烟消云散!连带着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和倒卷的湖水,都迅速平息下来!
天地间,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祭坛的残骸和空气中残留的细微空间涟漪,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凌昊,或者说,此刻应称之为神将凌昊。缓缓收回手指,周身那浩瀚的神光逐渐内敛,但那双银色的眼眸和那股睥睨天地的威严,却并未消失。他微微喘息了一下,显然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对他此刻的状态消耗极大。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
清羽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正呆呆地望着他。那双原本盈满悲痛和空洞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陌生的恐惧。
眼前的凌昊,熟悉又陌生。容貌未变,但那股气息,那双眼睛,那种仿佛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姿态……完全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会为她挡刀、会因她受伤而焦急、会笨拙地表达关心的凌昊!
“你……你到底是谁?”清羽的声音干涩而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阴阳混沌石。母亲刚刚“离去”,眼前这个最信任的同伴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巨大的变故让她本就脆弱的心神几乎崩溃。
凌昊(神将)看着她眼中的恐惧和疏离,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楚。他身上的神光彻底收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威严却无法完全掩盖。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苏晴消失的地方,又落回清羽苍白的小脸上,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清羽,我……本是镇守三十三重天外天、北极紫微垣的神将,凌昊。”
他顿了顿,迎着清羽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说道:
“下界而来,是为守护身负关键血脉的你,以及……阻止寂灭邪瞳复苏,维护三界平衡。”
真相,在这一刻,如同惊雷,炸响在清羽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