琯琯……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线,突然勒进她的心脏。
她好想见她。
好想被她抱住。
好想听她说一句“浅浅,我们回家”。
可记忆翻涌而上,现实世界里穆琯玉的脸浮现在眼前。
琯琯的眼泪,总是烫的。
她割腕的那晚。
浴室的水声掩盖了血滴落的声响,可穆琯玉还是闯了进来。
她看见浴缸里泛红的水,看见姚浅凝苍白到透明的脸,看见她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那么深,像是要把整个灵魂都剖开。
“浅浅……浅浅!”
穆琯玉的声音在发抖,她几乎是跪着爬过来的。
她手忙脚乱地扯下自己的外套,死死压住那道伤口,布料瞬间被血浸透,黏腻的触感让她胃部痉挛。
“不要……不要……”
她的眼泪砸在姚浅凝的脸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铁。
她打架打到肋骨断裂那日。
巷子里的血腥味混着垃圾的腐臭,姚浅凝靠在墙边,嘴角的血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左眼肿得睁不开,指关节血肉模糊,衣服被撕烂,露出青紫交加的皮肤。
可她不觉得疼。
疼的是穆琯玉。
她看见穆琯玉冲进巷子时踉跄了一下,看见她瞬间惨白的脸,看见她颤抖的指尖悬在半空,不敢碰她。
“谁干的?”
穆琯玉的声音冷得像冰,可姚浅凝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摇摇欲坠。
“没事,不疼……”
姚浅凝想笑,却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下一秒,穆琯玉猛地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我……”
她的声音哽住了,温热的液体渗进姚浅凝的颈窝。
姚浅凝愣住了。
琯琯在发抖。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
她被注射镇定剂的那天。
药物生效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穆琯玉冲进病房,发丝凌乱,眼眶通红。
“别怕……浅浅,别怕……”
穆琯玉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
姚浅凝想说话,想告诉她“我不怕”,可舌头已经不听使唤。
视线模糊前,她看见一滴泪从穆琯玉下巴坠落,正好砸在她的锁骨上。
烫的。
像一滴熔化的铅。
后来护士告诉她,穆琯玉一直抱着她,直到药效过去。
……
回忆如刀,一刀刀凌迟着她的灵魂。
她都对她做了什么啊……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清晰得残忍。
穆琯玉深夜守在她床边的背影。
穆琯玉替她向警察道歉时弯下的脊背。
穆琯玉看着她自残留下的疤痕时,无声滚落的泪。
她让她哭了那么多次。
她怎么配……再去找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地刺穿她的灵魂。
她突然觉得好累。
累到……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宿主,时间还剩10秒】
消失吧。
她抬手,指尖凝聚最后一丝灵力,在空气中划开一道裂缝。
虚空在她面前展开,像一张温柔的网,等着接住她破碎的灵魂。
随便去哪里都好,这个虚空会把她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某一处。
只要没有她,琯琯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她从虚空中取出一枚晶莹的结晶,吞下它,她就能永远沉睡了。
仰头咽下的瞬间,结晶在舌尖化开,苦涩如泪。
她向前一步,坠入虚空。
衣角最后掠过的地方,只留下一滴未落的水光,在雨中悄无声息地碎了。
虚空的光芒彻底吞没她的瞬间,她仿佛又听见了穆琯玉的声音,遥远得像一场梦。
“浅浅,我们回家。”
可这次,她没有家了。
————
雨停了。
寒无咎跪坐在血泊中,结界破碎的光点如星火飘散,月光冷冷地映在他染血的指尖。
他低头,手掌贴上自己的胸膛。
心跳。
是她的。
这颗心是她亲手重塑的,血脉里流淌的是她的执念,骨血中刻着的是她的名字。
他自由了?
不,他从来都不自由。
从她剖开他的胸膛,将自己的血灌入他心脏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永生永世困在她的牢笼里。
夜风拂过,带走了血腥气,却带不走烙印在灵魂里的疼痛。
她走了。
带着他的罪孽,带着他的背叛,带着他永远无法偿还的债,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
寒无咎缓缓站起身,灰蓝色的瞳孔映着空荡荡的夜空,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冰冷的空气。
找到她。
这个念头如烈火灼烧,比任何杀戮指令都要疯狂。
哪怕她恨他。
哪怕她再捅他一刀。
哪怕她亲手捏碎这颗心。
他都要找到她。
因为……
他的命是她的。
他的心是她的。
他这个人,从里到外,早就全是她的了。
柳无痕眼睁睁看着她消失,连衣角都没来得及抓住。
结界在她身后碎裂,光尘四散,像一场无声的雪。
她走了。
真的走了。
他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
他手指插入泥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她留下的一丝气息。
可地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血迹,没有温度,连她最爱的桃花香气都消散殆尽。
她把自己……从他世界里彻底抹去了。
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那道裂缝,早已无声闭合。
就像她从未存在过。
萧景琰看见她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光,在空气中划开一道他从未见过的裂痕。
那裂缝中流转着陌生的能量,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身为皇子,他通晓天下术法,却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她取出一枚晶莹的结晶,毫不犹豫地咽下。
那一刻,萧景琰的心脏几乎停跳。
“不要!”
她向后倒去的身影被虚空温柔吞噬。
“姚浅凝!!”
他的嘶吼却只换来一片死寂。
虚空在她消失后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地面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就像她从未站在那里。
萧景琰踉跄着跪倒在地,
“这是什么术法……”
“你要去哪里……”
“怎么……回来……”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手指深深插入泥土。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何为真正的绝望,不是死亡,而是彻底的消失。
连追寻的方向都没有,连复仇的对象都不存在。
萧景珂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地上。
她吃了什么?
她去了哪里?
她……还会回来吗?
没人告诉他答案。
她不要他了。
她宁可坠入未知的虚无,也不愿留在这个有他的世界。
“……呵。”
他突然低笑出声,笑声混着雨声,嘶哑得可怕。
然后。
他动了。
一步,一步,走向她消失的地方。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触碰那片湿冷的泥土,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终,只有雨水从他指缝间流走。
他会找到她。
不管那枚结晶是什么,不管她去了哪里,哪怕是黄泉尽头,哪怕是虚空之外。
他都会把她带回来。
他的爱,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诅咒。
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