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指尖轻点舆图,黑风坡三字泛起微光。他早已不再等待陷阱触发,而是开始寻找能亲手埋下棋子的缝隙。
观劫阵眼回溯七日来所有波动,最终停在白虎岭地脉断层后的第三刻——一股细微妖气自西北折向东南,绕开巡天使巡查路线,悄然聚于黑风坡山腹。此地不在八十一难正案名录,亦未列入天庭监察节点,佛门诵经团也因香火稀薄未曾设坛。正是监管之外的一处盲区。
他召出截教秘录,翻至“影渡之术”一页,笔锋一转,在空白处写下一人姓名。不多时,一道灵讯传入外殿,接令者未露真容,只领命而去。
戌时将至,路明闭目凝神,神识沿西行古道铺展。唐僧师徒已入黑风坡十里范围内,沙僧牵马缓行,八戒左右张望,孙悟空步履轻捷,金箍棒斜扛肩头。夜风渐起,林间树叶簌簌作响,山中阴气随之浮动。
与此同时,黑风坡山脚村落炊烟散尽,村民正关门闭户。无人察觉,山腰石缝中渗出缕缕灰雾,缓缓汇聚成形。
路明睁开眼,低语一句:“动手。”
百里之外,一名身着粗布道袍的男子立于山坡高处,袖中符纸微动。他并未靠近村落,只是将手中三张黄符依次插入土中,结成三角之势。符纸无光,却让四周空气变得滞重。
片刻后,山中妖群躁动。本欲直扑官道劫掠取经人,却在临近时忽生混乱,方向偏移,转而冲向山脚村落。犬吠骤起,孩童惊哭,几户人家仓皇开门查看,只见数道黑影撞破篱笆,扑向牲畜圈栏。
村中老猎户抄起铁叉迎战,却被一掌击退,倒地不起。眼看妖物即将破门,一道雷光自半空劈落,正中院中石磨。碎石飞溅间,那妖物闷哼一声,后退数步。
云隐子现身院外,手持木剑,口中念诀。他所用并非截教正宗雷法,而是改良过的镇煞符咒,符纹走势刻意模仿天庭通用驱邪术式,仅在收尾处多加一道逆旋勾画,以掩其本源。
妖物攻势受阻,其余同伙纷纷从暗处扑出。云隐子不退反进,木剑划地一圈,黄符燃起青焰,迷踪雾阵瞬间笼罩整片区域。妖群迷失方向,彼此冲撞,叫声凄厉。
此时,孙悟空闻声赶来,金箍棒横扫而出,当场打死两头小妖。他眯眼望向施法之人,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动手?”
云隐子拱手:“路过修士,见民遭难,不忍袖手。”
悟空盯着他手中木剑:“你这符法,不像凡间手段。”
“家传小术,不足挂齿。”云隐子说完,转身欲走。
悟空还要追问,八戒已从村后追杀残妖归来,嚷道:“师兄!剩下几个都跑了!多亏这位道兄先出手,不然今晚非得伤人不可!”
沙僧扶起老猎户,确认无大碍后合掌低诵佛号。唐僧在远处听得动静平息,才由随从搀扶走近,向云隐子合十致谢:“善士高义,救民于水火,贫僧代众乡亲感激不尽。”
云隐子低头还礼,随即腾身而起,化作流光远去。
翌日清晨,消息随香火流入天庭功德司。一名低阶文吏提笔记录:“黑风坡除妖案,民间称有游方道人出手,未留名号。”旁边副官道:“此类事例日渐增多,是否归入副册备案?”
主簿沉吟片刻:“既无门派归属,又确有实绩,记入‘散修义举’条目,待季度汇总上报。”
与此同时,佛门诵经团驻地也有弟子汇报此事。主持长老捻珠不语,良久才道:“此人破局有序,控力精准,非寻常散修所能为。查一查来历。”
“若查不到呢?”
“那就说明,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
三日后,一份匿名见闻录悄然流传于七大派之间。文中详述云隐子如何提前布阵、诱敌偏移、以最小代价平息祸乱,更赞其“无门无派,却心系苍生;不求回报,只为护道”。
有年轻弟子读后感慨:“若天下修士皆如此,何愁妖魔不灭?”
也有老辈人物冷笑:“越是说得干净,越可能藏了心思。这等好事偏偏发生在取经路上,未免太巧。”
但议论归议论,谁也无法否认,此事确实提振了民间对修真者的信任。更有数位中立神官私下提议:“今后评定外延神位时,应考虑此类无属修士的功绩。”
路明坐在殿中,听完了情报网传回的每一句反馈。他没有笑,也没有动,只是伸手取出一枚新玉符,轻轻放在案上。
这枚玉符与昨日封存漆盒的那三枚不同,上面刻着一个名字——正是执行任务的云隐子。
他知道,这个名字很快就会被某些人注意到。但他更清楚,只要不暴露与截教的关联,对方即便怀疑,也不敢轻易揭破。毕竟,谁会想到,一场看似偶然的除妖,背后竟是一次精心计算的落子?
他重新闭目,神识再次覆盖西行路线。前方五十里外,一座破庙孤悬道旁,门前香炉倾倒,灰烬散落。正是他曾见过的画面之一。
这一次,他没有等待。
手指微动,第二道指令悄然发出。
云隐子的名字刚刚被人提起,另一名弟子已在收拾行装。他的任务不是救人,也不是除妖,而是潜入庙中,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将一张符纸贴在梁柱内侧。
那符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三个极小的点,呈三角排列。
路明睁开眼,目光落在舆图上那个尚未标注风险等级的破庙。
他的嘴角微微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