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符化作灰烬,随风飘散的瞬间,路明睁开了眼。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手指在袖中微微一收,将残余的符纸碎屑捏成粉末。额头有冷汗滑下,顺着眉骨流到眼角,带来一阵刺痒。他抬手抹去,动作缓慢,像是在整理衣袖。
远处的小队成员已经退到了五十丈外。有人靠在石堆后调息,有人低声询问伤势,更多的人只是坐着,目光落在高崖方向,却没人敢往上走一步。
节点还在震动。
那道光柱比刚才更亮,颜色深得发红。灰色雾气贴着地面蔓延,像一层薄纱缓缓铺开。岩石被雾气扫过的地方开始出现细纹,有些地方甚至轻微剥落。
护心符紧贴胸口,烫得厉害。左腿从膝盖到脚踝传来一阵阵胀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来回刮动。他低头看了一眼,裤管下的皮肤泛出暗青色。
三息之后,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道灵光,打向崖壁上的传音石。
声音响起:“全员听令,原地休整,清点伤员,检查法宝状态。”
命令落下,山谷里安静了一瞬。
接着有人开始行动。守卫把雷器推回掩体,两名修士架起受伤的同伴,一名破阵师蹲在地上翻检工具袋。
路明继续说:“方才一击已动摇节点根基,敌方反扑正是其虚弱征兆——我们并未落败。”
没有人回应,但有几个原本低着头的人抬起了脸。
他知道这话不能说得太多。说多了像掩饰失败,说少了又压不住人心。现在只需要一个方向,而不是解释。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碟,托在掌心。玉碟表面刻着复杂纹路,中间凹陷处有一枚小孔。他往里面滴了一滴血,玉碟立刻浮起,悬在半空。
一道光影展开,是一幅阵图。
九个圆环嵌套排列,外围环绕着十二道波纹线。图中标注了几处关键节点,用红色标记出能量流转路径。最中心的位置写着四个字:九枢归元。
“这是失传已久的共鸣调频术。”他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当外部力量过载时,可用微弱频率扰动其内部节奏,使其自毁于失衡。”
下方有人抬头看向高崖。
“节点现在就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我们不需要再加力,只需要找到它的震点,轻轻一拨,它自己就会断。”
他指向光柱底部:“你们看那里,金光深处有紫斑浮现。那是能量逆流的迹象。它撑不了太久。”
一名阵法师站起身:“若要用此法,需三人以上配合,且必须掌握音律共振原理。”
“我已经下令。”路明说,“静心铃和震脉鼓正在送来途中。你和其他两人负责记录节点光变节奏,每十息报一次变化。”
那人点头,快步走向记录台。
又有两人从远处奔来,手中抱着铜制法器。一人肩上挂着一面小鼓,另一人提着一只铃匣。他们在高崖下方停下,等待指令。
路明收回目光,看向玉简。
上面显示雾气扩散速度加快。距离高崖只剩三十丈。
守卫已经开始移动设备。两台雷器被拖向后方,传音石也被撬下带走。一名守卫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脚步明显迟疑。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为什么还不撤?
为什么还站在那里?
他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长袍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我站在此处,不是为了等死,而是因为这里看得最清!”
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你们可见那金光深处已有紫斑浮现?那是能量逆流征兆!它撑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吞下。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向胸口,暂时压住了护心符的灼热。
“接下来每一步我都亲自指挥。”他说,“愿意跟我再试一次的,现在上来。”
风停了。
雾气继续向前爬行。
第一道身影跃上高崖。是那个使用银针的破阵师,脸上还有未擦净的血迹。
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陆续抵达。阵法师带着记录册,手持震脉鼓的修士背着鼓槌,静心铃的持有者将铃匣放在地上,打开扣锁。
五个人站在他身后。
路明没有回头。他知道他们来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节点的能量波动数据不断跳动。频率从每二十息一次缩短到十五息,再缩短到十三息。震荡幅度在增加,但周期变得不稳。
这说明内部结构正在承受压力。
他抬起手,指向光柱根部:“准备静心铃,待命。”
持铃人点头,手指搭在铃绳上。
“震脉鼓后置三步,等我信号。”
鼓手后退,双手握槌。
“阵法师,记录下一波光变时间。”
“是。”
所有人屏息。
雾气离高崖只剩二十丈。
守卫已经全部撤到六十丈外,只留下一台小型观测仪还在运转。
路明盯着玉简上的数字。
十一息……十息……九息……
光柱突然一闪,金光暴涨,随即回落。
“就是现在。”他说,“静心铃,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