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灰尘还在浮动,厉沉舟站在原地,脸上那道巴掌印红得刺眼。苏晚转过身,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厉沉舟,你今天这事做得不是人。”
“我是为了……”
“为了计划?”苏晚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为了计划就能对温然动手?她是你找来的棋子,不是让你撒气的靶子!”
厉沉舟闭了闭眼,没说话。刚才那一脚踹出去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撞碎在仓库的灰尘里——他怕的哪里是她被骗,分明是怕她眼里的光,真的为林渊亮起来。可看着她摔在地上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疼得发闷。
“跟我走!”苏晚转身往外走,语气不容置疑。
半小时后,厉沉舟的公寓里。苏晚往沙发上一坐,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周围扫,开门见山就问:“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厉沉舟站在她对面,眉头微蹙:“我承认刚才动手不对,但当时情况特殊……”
“特殊到必须对一个姑娘下狠手?”苏晚挑眉,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说。别站着跟审犯人似的,我没那闲心看你摆架子。”
厉沉舟沉默着坐下,声音压得很低:“仓库附近有林渊的人。我进门时就瞥见街角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膜,后视镜一直对着仓库门口——是他常用的那几个手下。”
苏晚一愣:“你确定?”
“不会错。”厉沉舟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他们肯定是跟着温然来的。我要是跟她好好说话,甚至客客气气送她走,林渊那边只会更怀疑。那一脚……是演给暗处的人看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我算准了温然会往林渊那儿去,也知道那些人会把‘厉沉舟动怒打人、温然受委屈’的画面传回去。只有这样,林渊才会彻底信她是真的跟我闹翻了——苦肉计而已,让她受点疼,换个稳妥的局。”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沉郁,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却还是堵得慌:“苦肉计?你问过温然愿不愿意当这枚棋子吗?那一脚下去,她眼里的失望是装的?”
厉沉舟没接话,只是从烟盒里摸出支烟,又想起苏晚不喜欢烟味,捏在手里转了转:“我当时没别的办法。林渊的人盯得紧,稍有迟疑就会露破绽。”
“别跟我提计划,我就问你,踹温然那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个姑娘家?有没有想过她爸妈还在等着她?”苏晚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刺。
“我……”厉沉舟语塞。
“你就是急疯了!”苏晚瞪他,“林渊那边还没露出马脚,你先把自己人伤了。温然要是真寒了心,你这计划就算能成,良心过得去?”
厉沉舟捏了捏眉心,声音低了些:“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怕她被林渊彻底迷惑。”
“迷惑?”苏晚冷笑,“那你也不能动手啊。有本事冲林渊使去,跟个小姑娘置气算什么本事?”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回头给温然道个歉。”
“现在不能。”厉沉舟摇头,“她正往林渊那儿去,这时候联系她,之前的戏就白演了,计划会泡汤。”
“计划计划,你就知道计划!”苏晚气得拍了下沙发,“那温然受的委屈就白受了?”
“等这事了了,我亲自跟她赔罪。”厉沉舟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赔罪?”苏晚挑眉,“你打算怎么赔?用你那套‘为了她好’的说辞?”
厉沉舟没接话。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她知道厉沉舟的性子,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这次确实做得太绝。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她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包,“我回自己家了,你自己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
门“砰”地关上,屋里只剩下厉沉舟一个人。他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苏晚那番话字字句句都敲在心上,比任何惩罚都让他难受。
窗外的天色暗了,他摸出手机,翻到温然的号码,指尖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拨出去。
有些歉意,只能等落幕之后再说。可他心里清楚,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厉沉舟心里沉甸甸的。他摸出手机给苏晚发了条消息:“来一趟,有话跟你说。”
苏晚来得很快,进门时还带着一身寒气,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点冷:“又怎么了?”
厉沉舟倒了杯热水递过去,自己也灌了半杯,才缓缓开口:“接下来,你也假装跟温然决裂吧。”
苏晚握着水杯的手一顿,水晃出了点在桌面上。她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包带,包上挂着的钥匙扣晃了晃,那是温然之前送她的小礼物:“你说什么?”
“林渊心思细,温然突然跟我闹翻,他未必全信。”厉沉舟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流,“如果你也跟温然断了联系,甚至偶尔在她面前说我几句坏话,能让她那边更稳妥。”
“我做不到。”苏晚想都没想就拒绝,“温然这几天受的苦还不够?我再跟她翻脸,你是想逼死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厉沉舟回头看她,“只是做个样子,不用真伤她。”
“做样子也不行。”苏晚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放,“我跟她接触这些日子,知道她是什么性子,看着坚硬,心里其实敏感得很。你让我演这出,跟在她心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厉沉舟沉默了。他知道苏晚说的是实话,温然不是那种能在算计里游刃有余的人,再折腾下去,说不定真会出问题。
“算了。”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监控器,“我已经做了。早上让技术队在温然的画夹夹层里放了这个,能听到她那边的动静。刚才她跟林渊说‘信他’的时候,林渊的反应……不像装的。”
苏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连这个都安排了?厉沉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都是为了保险。”厉沉舟把监控器放回口袋,“从目前的情况看,戏演得差不多了。林渊应该是真信了温然跟我们闹翻了,接下来就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
苏晚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夜色里的城市亮着万家灯火,其中一盏亮着暖黄的光,像极了温然画画时开的那盏台灯,突然觉得这场博弈里,最该被护着的,是那点没被算计污染的亮。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渊说的是真的呢?”她轻声问,“如果那孩子的事真跟他没关系呢?”
厉沉舟的背影僵了僵,没回头,怒吼道:“不可能!没有如果!”声音撞在墙上,碎成一片死寂。苏晚看着他绷紧的后颈,突然发现那道旧疤又红了——那是当年为了救她,被林渊的人划的。
“我回去了。”她拿起包,走到门口时顿了顿,“监控器别盯太紧,给她留点空间。”
厉沉舟没应声。苏晚推开门,冷风吹进来,带着点冬天的味道。她抬头看了看厉沉舟公寓的窗户,灯亮着,却透着种说不出的孤冷。
这场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