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蹊跷的是，只要放战斗场面，镜头就自动对焦到英雄们的脚底板。三场电影下来，全厂都记住了《英雄儿女》里王成的布鞋破了个洞。
工会主席又来找：“大茂啊，要不你先歇段时间？”
许大茂蹲在工具房里琢磨，忽然盯住那盒清洁粉。舀一勺兑水化开，抹点在废胶片上——遇热渐渐显出极淡的脚印图案，正和他爬墙偷瞄女澡堂那晚的鞋底花纹一致。
“雷二蛋！”嚎叫声惊起飞鸟一片。
97号院晚饭时分，小燕叽叽喳喳学许大茂吃瘪的样子。雷大炮难得给儿子夹菜：“小子这手够损的。”
二蛋扒拉着米饭：“他先坏了规矩。放映员卡要东西，厂里最忌讳这个。”
徐兰叹气：“就是结仇结深了。”
“妈，有的人像弹簧，你弱他就强。”二蛋眨眨眼，“再说我可没动手——是他自己做贼心虚砸机器。”
窗外月色正好，放映机零件在葡萄架下闪闪发光。许大茂赔出来的旧零件，正被二蛋改装成玉米脱粒机。
小燕忽然抽抽鼻子：“二哥，你身上啥味儿？松香似的。”
二蛋咧嘴一笑，并没有搭话。
他的工具包里，半盒特制显影粉安静地躺在那里——下次要是还有人使坏，往炉膛灰里撒上一把，保管能让偷煤的手印原形毕露。
这时，95 号院隐约传来许大茂的叫骂声，听起来似乎又是在找谁赔偿他那三个月的工资。
雷家两口子相视一笑，继续埋头吃着他们的南瓜粥。这粥可是用屋顶新摘的南瓜熬的，甜得很呢！
北风呼呼地吹着，卷着落叶拍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响声。
97 号院的屋里，小燕正趴在炕桌边练习毛笔字，那墨汁都被冻得凝住了笔尖。
“哥，你给我兑点热水呗？”二蛋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个铁皮匣子，头也不抬地说道：“炉子上不是坐着壶吗，自己去倒啊。”
院门突然被拍得山响。徐兰去开门，冷风裹着易中海和几个95号院的人闯进来，棉帘子啪嗒啪嗒拍着门框。
“老雷，开会！”易中海胡子茬上挂着白霜，手里捏着个蓝皮本，“街道布置互助任务，咱们两院得搭把手。”
雷大炮从里屋出来，瞅见来人阵势，眉头就皱起来：“又唱哪出？”
许大茂从人堆里钻出来，搓着手笑：“这不天冷了吗？95号院好几户缺煤少棉的，听说您家刚拉了半吨煤...”
“直说吧。”二蛋把铁皮匣子咔嗒合上，“要多少？”
易中海翻开蓝皮本：“按街道精神，先进帮后进。我们核算过了，97号院每户捐五块，雷家捐十块，凑个互助基金。”
小燕跳起来：“凭啥呀！我家煤票还是二哥用废旧零件换的呢！”
贾张氏从人缝里挤进屋，鼻子冻得通红：“小孩子懂啥？这是发扬风格！我家棒梗腿伤着，炕都烧不热！”
徐兰端来热水招呼众人，话里带着软钉子：“老易，街道文件能看看不？我记得补助得先核实困难户。”
“还核实啥！”许大茂嚷道，“贾家吃窝窝头都数米粒，大伙儿谁不知道？”
二蛋突然笑了：“易师傅，您这账算得不对。”他打开铁皮匣子，取出叠表格，“正好我整理了咱两院第三季度数据，咱们现场核对下？”
墙上挂了块小黑板，二蛋拿粉笔唰唰画表格。人群围上来看，许大茂伸长脖子念：“户均收入...97院四十八块七，95院五十二块三？胡扯！”
“轧钢厂工资单抄的。”二蛋又写一行，“童工率——95院百分之三十三，光棒梗捡煤核每月挣三块六，抵半个壮劳力。”
贾张氏蹦起来：“放屁！我家棒梗是学生！”
“煤站有记账。”二蛋掏出个小本本，“九月二号到三十号，棒梗交煤核四百二十斤，每斤一分钱——许叔，您经手过的。”
许大茂脸憋成猪肝色。易中海抢过本子看，手直哆嗦。
二蛋继续打算盘：“按政策，困难户标准是月均收入四十以下。95院超标百分之三十点七五，该你们帮我们才对。”算珠啪地一定，“每户该捐七块三毛五。”
满屋寂静，只剩炉子上水壶咕嘟声。
贾张氏突然拍腿嚎起来：“欺负人啊！拿算盘算计孤儿寡母！”
“妈您别急。”秦淮茹扶住婆婆，转头对二蛋说，“兄弟，账不能这么算。棒梗挣那点钱都买药了，我家实在困难...”
二蛋从表格底下抽出一张纸：“秦姐，这是厂医务室记录。棒梗这月看病开销两块八，您上月买新棉鞋花了三块五——供销社刘会计那记着账呢。”
许大茂嘀咕：“好家伙，比派出所查得还细...”
易中海猛地合上蓝皮本：“雷二蛋！你这是破坏团结！”
“易师傅，说话凭良心。”徐兰拿出街道文件，“白纸黑字写着：互助基于自愿，禁止摊派。要不咱现在去街道评理？”
门外看热闹的95号院住户开始嘀咕：“原来雷家收入还没咱高？”“贾家买新鞋咋还哭穷？”
傻柱突然吼一嗓子：“都别吵了！捐不捐的吧，给个痛快话！”
二蛋把粉笔头一抛：“捐也行——按政策来。95院先捐七块三，我们跟着捐。”
易中海脸青一阵白一阵，突然把蓝皮本摔在地上：“散会！这互助组搞不下去了！”
人群哄笑着散去。小燕扒着门框喊：“易爷爷！黑板借你们不？算账好用！”
晚饭时雷大炮多喝了二两，拍着儿子肩膀：“小子今天这事办得地道！当年老子在车间就跟易中海不对付，整天拿大帽子压人。”
徐兰盛着疙瘩汤叹气：“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妈，您看这个。”二蛋递过来铁皮匣子。徐兰打开一看，里头是两沓粮票和几张煤票，盖着“补助专用”红章。
“哟！哪来的？”
“街道刚批的困难补助。”二蛋眨眨眼，“我帮王主任修油印机时顺便提了句——说95院反映咱家困难，该优先照顾。”
小燕噗嗤笑喷了饭。雷大炮呛得直咳嗽，笑骂：“小兔崽子，在这等着呢！”
正说着，院门轻响。秦淮茹端着碗站在门外，脸上讪讪的：“徐主任，婆婆让我来赔不是...这是刚蒸的菜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