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又钻回他那宝贝工具间,叮咣五四一阵翻找,拿出一个用旧话筒头、电池、电阻电容和一个小刻度盘拼凑起来的简易声频仪——这还是他之前研究声波驱鼠器时做的改进版。
“瞅见没?高科技!”二蛋把那个怪模怪样的仪器拿到小燕面前,“张嘴,啊——”
小燕看着那带着电线的话筒,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怯生生地“啊”了一声。
仪器上的指针颤巍巍地摆动起来,最后停在一个刻度附近。二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一拍大腿:“瞧瞧!基频230赫兹!标准的女童音范围,一点毛病没有!比你二哥我这破锣嗓子强多了!”
小燕眨巴着泪眼:“真……真的?没坏?”
“坏啥坏!”二蛋把仪器塞她手里,“机器还能骗人?你就是到了变声期,声带正在发育,有点不稳定,所以唱歌觉得别扭。等它长结实了,声音比以前还好听呢!这叫升级!懂不?”
数据摆在眼前,小燕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但情绪还是不高:“那……那合唱比赛怎么办啊?老师还让我领唱呢……”
“这好办!”二蛋大手一挥,“咱不唱了,咱给他整个更高级的!二哥给你做个自动伴奏机,保证比他们干嚎强!”
还没等二蛋实施他的“自动伴奏机”计划,小燕又出了新状况。
这天,小燕放学回来,脸色煞白,裤子后面蹭了一块暗红色的印子。她一头扎进自己屋里,死活不肯出来吃饭。
徐兰觉得不对劲,硬推门进去,一看那情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都是过来人,知道小姑娘这是来初潮了,肯定是吓坏了。
她赶紧打来热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月经带和干净的布垫,想给小燕收拾一下,再跟她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小燕反应极大,一把推开徐兰的手,缩在炕角,浑身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我是不是要死了?流了这么多血……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呜呜……我不想死……”
徐兰又好气又心疼:“傻孩子!胡说什么!这是好事!说明你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流血怎么是好事?就是受伤了!要死了!”小燕根本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恐惧,认定自己活不长了,哭得撕心裂肺。
徐兰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反而越哭越厉害。最后竟然趁徐兰去倒水的功夫,哧溜一下钻进了院子角落里放白菜的地窖,还把盖子从里面拉上了,任凭谁叫都不出来。
“这可咋整!这死丫头!轴死了!”徐兰急得直跺脚。
雷大炮在门口吼了两嗓子也没用。小玲去拍地窖门,里面只传来闷闷的哭声。
二蛋和苏梅闻讯赶来。二蛋一听缘由,挠挠头,这生理教育问题,有点超出他这“机械佬”的专业范围了。他看向苏梅。
苏梅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她走到地窖口,柔声说:“小燕,是嫂子。你别怕,你先开开门,嫂子跟你说,这不是病,真的。”
里面没反应,只有压抑的抽泣声。
苏梅想了想,忽然对二蛋说:“二蛋,你去把我自行车推过来。”
二蛋一愣,虽然不明白要自行车干啥,还是麻溜地去推了。
苏梅让二蛋把自行车倒放着,链子冲外。她指着那循环转动的链条,对着地窖口说:“小燕,你听嫂子说。你看这自行车链条,它一圈一圈地转,是不是很有规律?”
地窖里的哭声小了点。
苏梅继续用温柔但清晰的声音说:“我们女孩子的身体里,也有一个像这样的‘小链条’,它也在按规律运转。每隔大概二十八天到三十天,它就会转一圈。这一圈转完了,身体里一些没用的东西,就像自行车链子上的旧油泥,就会被清理出来,所以才会流血。这不是受伤,更不是要死了,这是身体在自我更新,是为了让你长得更健康,更漂亮。这说明你的‘小链条’开始正常工作啦,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姑娘了!”
她用最朴素、最形象的比喻,尝试着解释这个对当时女孩来说神秘又恐惧的生理现象。
地窖里彻底没了哭声。
过了一会儿,地窖盖子被从里面顶开一条缝,小燕哭得红肿的眼睛露出来,怯生生地看着那不断转动的自行车链条,又看看一脸温和的嫂子。
“真……真的吗?像链子一样?”她小声问,带着浓浓的鼻音。
“真的。”苏梅肯定地点点头,“嫂子什么时候骗过你?每个女孩子都会这样,妈妈,姐姐,还有嫂子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点也不丢人,更不可怕。”
小燕看着嫂子真诚的眼睛,又看看那循环往复的链条,心里的恐惧慢慢被好奇和理解取代。她终于慢慢从地窖里爬了出来,扑进苏梅怀里,小声啜泣起来,但不再是那种绝望的害怕。
徐兰赶紧拿来干净裤子和月经带,领小燕去收拾。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晚上,二蛋看着情绪稳定下来、甚至有点不好意思的小燕,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他下午抽空改装的旧八音盒。拧紧发条,清脆的音乐声流淌出来。
“喏,送你的。”二蛋把八音盒塞给小燕,“听见没?这里面的小齿轮,一转起来就能发出好听的声音。你身体里的‘小齿轮’现在也开始升级换代了,有点噪音很正常。等磨合好了,声音更好听!到时候,别说合唱领唱,当歌唱家都没问题!”
小燕紧紧地抱着八音盒,眼睛盯着那精致的盒子,耳朵里传来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她的思绪渐渐飘远,想到了自行车的链条,还有自己身体里的“小链条”。然后,她又想起了二哥说的“齿轮升级”,不禁破涕为笑。
“二哥,你真好。”小燕小声地说道,同时把八音盒抱得更紧了,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雷二蛋看着妹妹,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却在暗暗琢磨:这教育小姑娘,可真是比调试那些精密仪器还要难上百倍啊!不过还好有媳妇儿在,总能帮上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