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升堂!”
王丞哲的声音,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在县衙后堂回荡。
“咚!”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鼓声,猛然划破了青阳县午后的宁静。
这鼓声,不是寻常开堂问案的节奏,而是只有在遭遇紧急军情或重大变故时才会动用的“鸣冤鼓”。
一时间,整个县城都仿佛被这鼓声惊醒。
街上的行人停下了脚步,商铺里的伙计探出了脑袋,无数道惊疑不定的视线,齐齐投向了县衙的方向。
“出什么事了?”
“听这鼓声,怕不是有大事发生!”
县衙之内,更是乱成了一团。正在打盹的衙役们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向公堂,脸上写满了惊慌。
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听过如此急迫的鼓声了。
花厅之内,刚刚送走王丞哲,正准备离开的胡万德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弄得一愣。
“怎么回事?”钱老爷满脸诧异。
胡万德捋着胡须,眉头紧锁,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这鼓声,是冲着他们来的。
“走,去看看!”
一行人怀着各异的心思,随着人流,涌向了公堂。
庄严肃穆的公堂之上,王丞哲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头戴乌纱,面沉如水,端坐于“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
两列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神情肃杀。
整个公堂,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气息。
胡万德等人刚刚踏入公堂,还没来得及开口,王丞哲手中的惊堂木,已经重重拍下。
“啪!”
一声脆响,让喧闹的公堂瞬间安静下来。
王丞哲的视线,如同冷电一般,扫过堂下众人,最终,落在了胡万德那张老脸上。
“胡万德。”
他直呼其名,没有带任何敬称。
胡万德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地拱了拱手。“王大人,不知您如此大张旗鼓,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王丞丞冷笑一声,“本官倒是想问问你,你状告林凡妖言惑众,可有证据?”
胡万德没想到王丞哲会把私下的话,拿到公堂上来说。他脸色一僵,随即朗声道:“当然有!黑风岭那片地,三天长出半尺高的苗,全县皆知!这不是妖术是什么?此等违背天理农时之事,便是铁证!”
“好一个铁证!”王丞哲声音陡然拔高,“本官再问你,林凡行此‘妖术’,可曾伤了一人?可曾毁了一物?可曾让哪家百姓,蒙受了损失?”
一连三问,问得胡万德哑口无言。
他只能梗着脖子强辩:“虽未伤人,却乱了纲常,惑了人心!长此以往,百姓不敬天时,不信天命,只信他林凡的歪门邪道,此乃动摇我青阳县之根基的大祸!”
“根基?”王丞哲缓缓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张宣纸。
他没有看胡万德,而是面向堂下越聚越多的百姓,将那张宣纸,高高举起。
“诸位乡亲,都说林凡蛊惑人心。今日,本官就让你们看看,他是如何‘蛊惑’人心的!”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铿锵有力的语调,将那首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诗句回荡在公堂内外,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堂下的百姓,大多不通文墨,可他们听得懂这诗里的意思!
那不就是他们自己吗?
祖祖辈辈,就像那岩石缝里的野草,被赋税,被干旱,被贫穷,千磨万击,却依然顽强地活着!
这哪里是什么妖言?这分明是说出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一股强烈的共鸣,在人群中蔓延。
“说得好!”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
“这才是人话!”
“那些老爷们,哪里懂咱们的苦!”
民心,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胡万德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万万没想到,王丞哲竟会用这种方式,来为林凡张目。
他彻底失了方寸,指着王丞哲,色厉内荏地吼道:“王丞哲!你……你竟与那妖人为伍!你这是要与我青阳县所有士绅为敌吗?你别忘了,这县里的赋税……”
“住口!”
王丞哲一声暴喝,将惊堂木再次狠狠拍下。
“胡万德!你状告无凭,公堂之上,咆哮朝廷命官,更以赋税要挟本县!桩桩件件,你可知罪?!”
“来人!”
“在!”两旁衙役齐声应喝,声势骇人。
王丞哲手指胡万德,声如寒冰:“将胡万德,拿下!其公然藐视公堂,出言不逊,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此令一出,满堂皆惊!
谁也没想到,王丞哲竟然真的敢对胡万德动手!
胡万德整个人都懵了,他指着王丞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几位乡绅,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后退,生怕被牵连。
“王大人!不可啊!”
“胡老毕竟是……”
衙役们却早已得了死命令,哪里会听他们的。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已经瘫软的胡万德,就往外拖。
“王丞哲!你……你敢!我……我要去府城告你!我……”
胡万德的叫骂声,很快被拖出了公堂,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沉闷的板子声和凄厉的惨叫。
公堂内外,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王丞哲这雷霆手段,震慑住了。
王丞哲环视全场,再次开口,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本官在此宣布!”
“黑风岭农事改良,乃本县头等大事,利国利民!此举由本官一力推行,一力承担!”
“自今日起,但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阻挠黑风岭开荒垦地者,皆以‘动摇国本’论处,严惩不贷!”
“退堂!”
说完,他一甩袖子,在所有百姓敬畏的注视下,转身走入了后堂,留下一个决然而坚挺的背影。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半日之内,传遍了整个青阳县。
县令王丞哲,公堂之上,力挺新科案首林凡,怒斥乡绅代表胡万德,并将其当众杖责!
整个青阳县的士绅阶层,都为之失声。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温和的县令,骨子里,竟藏着如此刚硬的一面。
而此刻,风暴的中心,黑风岭上。
林凡正带着村民们,热火朝天地丈量着新的土地。
李班头气喘吁吁地从山下跑来,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林……林案首!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他将公堂上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村民们听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甚至扔下锄头,跪在地上,朝着县城的方向,不住地磕头。
林凡听完,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县城的方向,心中一片清明。
王丞哲用雷霆手段,为他扫清了明面上的障碍。
但他也知道,被当众打断了腿的毒蛇,只会更怨毒,更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在暗中,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他转过头,对身旁的老村长吩咐道。
“村长,从今天起,派人日夜巡山,特别是水源和新开垦的田地,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