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朝刚散。
“八哥。” 胤禵唤住胤禩,胤禩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胤禵,眉眼间带着一贯的温润:“十四弟,何事?”
胤禵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若曦自产后,有些肝气郁结,整个人郁郁寡欢的。” 他顿了顿,心中一阵揪痛,“我虽尽力开解,但效果甚微。八哥,你看能不能让小嫂子多去府里陪陪若曦?她们姐妹说说话,或许能让若曦宽心些。”
九阿哥闻言,挑眉露出些许惊讶,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若曦,竟也会郁郁寡欢了?!”
“可不是吗!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整个人像变了性子,从前爱说爱笑,如今却总爱对着窗外出神。我想尽了办法,可她还是提不起兴致。”
十阿哥大大咧咧地凑过来,拍了拍胤禵的肩膀,瓮声瓮气道:“十四弟,你别愁!赶明儿我让明玉也去陪着若曦,她俩凑一块儿斗嘴,那叫一个精彩,一准儿能把若曦的精气神儿给激回来!”
胤禩微微颔首:“十四弟放心,我回去便同你小嫂子说,让她常去你府里,两人聊些体己话,或许能纾解心结。” 抬手轻轻拍了拍胤禵的手臂,以示安慰,“生孩子本就伤了元气,心绪难免起伏,过些时日,等身子养好了,说不定就好了。”
“谢谢哥哥们了!”
十阿哥伸手揽住胤禵的肩膀:“说什么谢不谢的!明玉去了,保管把若曦逗得哈哈大笑!说不定还能把她的脾气都给‘吵’回来!” 他的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冬日的寒意似乎也在这笑声中消散了几分。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在宫门口分别。
“福晋福晋,雍亲王府的年侧福晋来了。”琉璃在外间禀报。
“快请进来。”
话音未落,年世兰身着织金玫瑰紫大氅,银白狐狸毛领衬得肌肤胜雪,步步生姿进了内室。
身后跟着四个捧着礼盒的丫鬟,最前头的捧着的檀木匣四角还包着鎏金,便知定是贵重之物。
若曦忙让巧慧扶着起身,吩咐添茶。
\"瞧瞧咱们春儿!\" 年世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退下大氅便凑到摇篮边。
\"生得这般周正,倒比画里的金童还俊!\"
若曦勉强露出笑:\"世兰妹妹快请坐。\" 目光不经意扫过年世兰的小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听胤禵提起的消息,\"还没恭喜妹妹,有了身子呢。\"
年世兰的脸 \"腾\" 地红透,像沾了晨露的芍药:\"本想着早些来道喜,前些日子害喜厉害,总犯恶心......\"
若曦拉着她的手让到榻边,却被年世兰眼疾手快扶住,\"如今怀了身子,快别站着。\"
年世兰大大方方坐下,从袖中掏出个锦帕包着的物件:\"这是新疆进贡的蜜饯,开胃得很。我特意留了些。\"
随即吩咐颂芝打开食盒,里面是八色玲珑点心,最上头的玫瑰酥还冒着热气,\"上次听姐姐说爱吃,我让厨子做了些,口味清甜。\"
若曦望着精致的点心,这些日子,她总觉得被困在四方天地里,连胃口都淡了,此刻却被年世兰的热络勾起几分食欲。正要道谢,却见年世兰突然凑近,细细打量她的脸:\"姐姐这脸色这般差?\"
\"许是月子里闷的。\" 若曦别过脸去,目光落在窗棂上的冰花,\"每日除了用膳、吃药,也没什么可做。\"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像被霜打的秋菊。
\"胡说!\" 年世兰突然拔高声音,吓得摇篮里的弘春小手一颤,随即捂住嘴,小声说:\"姐姐可是十四爷心尖上的人,如今又诞下嫡长子,这京城里哪个不羡慕?\"
\"我怀个身子,府里那些腌臜货都敢明里暗里使绊子,哪像姐姐,十四爷把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若曦被她直白的话逗得噗嗤一笑:\"就你会贫嘴。\"
\"我说的可是实话!\" 年世兰来了兴致,从袖中掏出个荷包,里头装着张泛黄的纸,\"您瞧,这是我和爷去白云观求的签,解签的道长说,我这胎是 ' 明珠入掌 ' 的好兆头。姐姐要不要也去求求?就当散心!\"
\"月子里哪能出门。\" 若曦低头轻抚弘春的襁褓,语气却软了几分。
\"等出了月子!\" 年世兰眼睛发亮,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到时候咱们骑马去。听说那道长可灵验了,连宫里的娘娘都信他......\" 她越说越兴奋,发间的点翠凤凰仿佛要展翅欲飞,\"看完签,咱们再去琉璃厂淘些字画,顺道去吃涮羊肉,我可馋这口好久了!\"
若曦望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底某处被悄然触动。记忆里的年世兰也是这般鲜活热烈,如今有了身孕,反倒更添了几分娇憨。
\"对了!\" 年世兰像是想起什么,从丫鬟手中接过檀木匣,打开竟是套赤金手镯和长命锁,\"这是给春儿的见面礼。我让匠人特意刻了 ' 福泽绵长 ',姐姐可别嫌弃。\"
若曦眼眶突然发热,这些日子,她总觉得自己被困在琐碎里,成了只会自怨自艾的妇人,此刻却被年世兰的热情撞开一条缝隙,照进些许光亮。
若曦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鬼点子多,等满月礼我就给弘春带上可好?\"
屋内渐渐热闹起来,年世兰绘声绘色地讲着府里的趣事,学那些侧福晋嫉妒时的模样惟妙惟肖。
若曦倚在软垫上,听着她爽朗的笑声,看着摇篮里安睡的弘春,忽然觉得这被规矩困住的日子,好像比别人也舒服多了,自嘲一笑,也真是自己矫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