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的夜比别处更沉。
沈砚猫着腰钻进假山缝隙，护林甲从领口探出头，对着前方的琉璃瓦顶喷出股绿雾。
雾气落在瓦上，竟让巡逻卫兵的视线出现片刻模糊。
“这小家伙干这种事越来越溜了。” 秦小蛮压低声音，“前面就是温室，守卫比想象中多。”
温室四周站着八个带刀侍卫，个个面无表情，腰间挂着的腰牌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那是太平公主的私兵令牌，比羽林卫的腰牌多了只展翅的蝴蝶。
秦风拽了拽沈砚衣袖，指向侍卫脚下：“看他们的靴子。”
侍卫们的皂靴沾着深褐色的泥，边缘还挂着些暗红色的纤维，和血蚕花的根茎颜色一模一样。
“刚从温室出来。” 沈砚掏出麻醉散，“等会儿听我信号，先放倒左边四个。”
护林甲突然窜出去，在花丛里打了个滚，翠绿的甲壳沾了层花粉。它摇摇晃晃地跑到侍卫脚边，假装受伤的样子。
“哪来的虫子？好漂亮！” 左边的侍卫弯腰去捡，刚伸出手就僵住了 —— 护林甲喷出的绿雾正顺着他的指缝往里钻。
“动手！” 沈砚猛地甩出四枚麻醉针，精准命中另外三个侍卫的脖颈。
秦风与秦小蛮同时发难，长鞭缠住右边侍卫的手腕，长刀贴着对方咽喉划过，刀背磕在晕穴上。
前后不过三息，八个侍卫全被放倒，连哼都没哼一声。
“沈大哥这准头，不去当弓箭手可惜了。” 秦小蛮用布带捆住侍卫，发现他们的衣襟里都别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 “蚕” 字。
“太平公主把血蚕园看得比禁军还重。” 秦风撬开温室门锁，“进去后别碰任何东西，这里的妖气浓得邪门。”
温室里弥漫着股甜腻的腥气，比阴市的尸油味更让人作呕。
沈砚举起火把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数十株半人高的植物种在白玉盆里，叶片是诡异的暗红色，脉络处流淌着粘稠的汁液，像是凝固的血液。
最吓人的是花蕊，竟长着张缩小的人脸，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
“这就是血蚕花？” 秦小蛮捂住嘴，“用活人血肉当肥料…… 太平公主简直疯了！”
“疯狂？”秦风淡笑，“比起能延年益寿的作用，这点疯狂算得了什么！”
花丛间的小径上铺着层黑土，踩上去软绵绵的，沈砚用解剖刀挑开看，里面竟掺着细碎的骨头渣。
沈砚注意到墙角的架子上摆着排鎏金针筒，针身上刻着 “延年益寿” 四个篆字，针尖闪着幽蓝的光。
“这是…… 传说中的不老针？” 秦风瞳孔骤缩，“当年太平公主献给武则天的贡品！”
沈砚拿起针筒，里面装着淡绿色液体，摇晃时能看到无数细小的血蚕幼虫在游动。
“用活人精血喂养血蚕，再抽取血蚕体液制成针剂。” 沈砚摔碎针筒，“难怪武则天晚年那么痴迷丹药，怕是早就中了这邪术。”
护林甲突然从花土里叼出个金镯子，镯子内侧还有“太平”二字。
“这是皇家御用的款式。” 秦小蛮认出这是公主才能佩戴的规格，“看来太平公主经常亲自来这里。”
温室尽头有间密室，门上挂着块 “禁地” 牌匾，沈砚用内力推开，里面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密室中央摆着张玉床，上面躺着个一丝不挂的少女，全身皮肤呈现半透明状，血管里能看到血蚕游动的轨迹。
“是吏部侍郎的女儿！” 秦小蛮认出少女，“上个月报的重病身亡！”
少女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沈砚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她被下了药。”
床脚的木盒里放着本烫金日记，沈砚翻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娟秀却透着狠戾：
“三月初七，新采的处子血养出的血蚕格外活跃，母虫已经开始结茧。”
“四月廿三，张侍郎的女儿果然是纯阴之体，用来培育母虫再合适不过。”
“五月十五，血蚕化形之日将近，待我重掌大权，定要让那些轻视我的人付出代价！”
最后一页画着张简易地图，标注着 “祭坛”“母虫”“镇魂面具” 的位置，旁边用朱砂写着：“七月初一，血月当空，开坛祭天。”
“七月初一就是三天后！” 秦小蛮惊呼，“她要在那天启动血蚕大阵！”
沈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透过门缝一看，只见个穿紫袍的太监正带着几个侍卫走来，手里还提着个黑布盖着的笼子。
“王太监！” 秦小蛮认出他就是妖市拍卖会上的紫袍客，“他手里的笼子肯定装着养魂瓮！”
秦风示意大家躲进密室的暗格，刚藏好，王太监就推门而入。
“公主吩咐，把这几个养魂瓮放好。” 王太监将笼子放在玉床边，掀开黑布，里面果然是三个陶罐，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呜咽声。
一个侍卫突然指着地上的火焰符灰烬：“公公，这里有人来过！”
王太监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搜！给我仔细搜！”
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砚握紧解剖刀，准备随时动手。
就在这时，护林甲突然从暗格缝隙窜出去，对着王太监的脸喷出绿雾。
“啊 ——” 王太监惨叫着后退，脸上的皮肤迅速溃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
“是妖怪！” 侍卫们拔刀砍向护林甲，小家伙灵活地躲闪着，将他们引向温室。
“快走！” 秦风趁机带着众人冲出密室，沿着原路狂奔。
嘈杂的声音惊醒血蚕花，朵花的人脸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布满蛛网状的血丝。
“小心！” 沈砚将秦风拽到身后，只见花茎上突然伸出无数触须，缠住旁边一具宫女骸骨，往花蕊里拖拽。
以人为肥料，沈砚怒火中烧，挥刀砍向触须。
刀锋刚碰到触须，就被上面的粘液粘住，一股钻心的寒意顺着刀身传来。
“植物应该怕火！” 秦小蛮甩出火焰符，符箓落在花盘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血蚕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人脸在火焰中扭曲变形，触须疯狂抽打地面，竟将白玉盆砸出个大洞。
“快走！动静太大了！” 秦风拽着两人往温室深处跑，沿途的血蚕花被惊动，纷纷伸出触须阻拦。
跑出温室时，沈砚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王太监正对着血蚕花念咒，那些被火焰烧过的花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人脸花蕊在月光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这地方太邪门了。” 沈砚喘着气说，“太平公主的实力远超我们想象。”
秦风点点头，将日记揣进怀里：“至少我们知道了她的计划，还有三天时间，足够我们准备。”
三人借着护林甲留下的气味标记，顺利穿过秘道回到斩妖司。
刚进院子，就看到指挥使李羡站在月光下，脸色凝重得像块铁板。
“你们回来了。” 李羡的声音有些沙哑，“宫里传来消息，太平公主以‘祈福’为名，申请在七月初一使用天坛，陛下已经准了。”
“果然如此。” 秦风握紧拳头，“她要在天坛启动血蚕大阵！”
李羡递给秦风一份卷宗：“这是十年前皮影凶案的补充资料，我翻遍了档案室才找到。你看最后几页。”
沈砚凑过去一看，瞳孔骤缩。
卷宗最后附着张画像，画中女子穿着太平公主的服饰，手里捧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的蝴蝶纹与他们找到的残片一模一样。
画像下方写着行小字：“太平公主私藏前朝镇魂面具，疑似与西域妖僧勾结。”
“十年前的案子果然和她有关！” 秦小蛮气愤地说，“难怪她要灭口！”
李羡叹了口气：“当年我还是个小吏，就觉得这案子蹊跷，没想到背后水这么深。”
他看向沈砚：“你的内力好像精进了不少？”
沈砚笑了笑：“误打误撞吞了颗魂珠，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魂珠？” 李羡眼睛一亮，“等等，你说直接吞了魂珠？”
他顿了顿，又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对付血蚕的法器，明天一早，我们就制定详细的计划，务必在六七月初一前阻止太平公主。”
沈砚突然想起护林甲在密室里的反应：“对了，那玉床上的少女还有救吗？她体内的血蚕好像还没完全成型。”
李羡沉吟片刻：“有办法，但需要佛骨舍利。据说舍利的佛光能净化一切邪祟，正好克制血蚕的妖气。”
“佛骨舍利？” 秦风眼睛一亮，“我知道在哪！当年玄奘大师带回的佛骨，就供奉在法门寺，离长安不过百里。”
“事不宜迟。” 李羡说，“我会安排人请回佛骨舍利。你们继续盯紧太平公主。”
“是！” 三人异口同声。
回到房间，沈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丹田处的暖流比昨晚更加汹涌，内力在经脉中奔腾，仿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试着运转心法，竟发现内力自动顺着魂珠开辟的新经脉流转，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这魂珠简直是开挂神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桌上的青铜面具残片上，泛着冷幽幽的光。
沈砚拿起残片，突然觉得它在发烫，与丹田处的魂珠遥相呼应。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沈砚喃喃自语，将残片贴在眉心。
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武则天在祭坛前祈祷，太平公主捧着青铜面具冷笑，血蚕在白骨堆里蠕动……
“啊 ——” 沈砚猛地将残片扔开，头痛欲裂。
“这面具里藏着太多秘密。” 沈砚喘着气说，“太平公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启动血蚕大阵，恐怕不只是为了重掌大权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