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跟着秦风走出斩邪司大门时，差点被门口的石狮子吓一跳。
不知何时，那石狮子嘴里的黄符换成了张崭新的，朱砂绘制的符咒在阳光下泛着红光，隐约能看到 “镇” 字的轮廓。
“这符咒还带日常更新的？” 沈砚忍不住嘀咕。
秦风翻身上马，银甲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别磨蹭，迟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沈砚这才发现自己还没坐骑，正想问问能不能蹭个马尾巴，就见秦风从马背上扔下来个东西。
一头灰扑扑的毛驴，耷拉着耳朵，看着比他还营养不良。
“这是…… 给我的？” 沈砚捏着驴缰绳，感觉这驴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典籍库的公务驴，除了慢没别的毛病。” 秦风调转马头，“跟上。”
沈砚翻身上驴，才发现这驴不仅慢，还特别颠。
在驴背上东倒西歪，活像个刚学走路的醉汉，引得路过的卫兵们一阵偷笑。
“秦队正，咱们这是去哪啊？” 沈砚死死抓着驴鞍，生怕摔下去。
“平康坊。” 秦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昨晚那片丢了三个小孩，现场留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
平康坊可是长安有名的红灯区，歌舞坊林立，三教九流汇聚，最容易藏污纳垢。
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传闻，说平康坊深处有座废弃的戏楼，半夜常有孩童哭声。
“是…… 什么妖物？” 沈砚咽了口唾沫。
秦风勒住马，回头看了他一眼：“去了就知道。对了，把这个带上。”
沈砚接住扔过来的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把匕首，鞘身缠着红绳，刃口闪着寒光。
还有几张黄符，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看着像小孩子涂鸦。
“这符…… 管用吗？” 沈砚捏着符纸，感觉还没他写的病历单子结实。
“聊胜于无。” 秦风的回答简单粗暴，“真遇到危险，这匕首比符管用。”
沈砚赶紧把匕首别在腰间，黄符塞进怀里，摸了摸胸口的香囊 —— 胡月给的这个，说不定比斩邪司的官方装备还靠谱。
两人一马一驴穿过朱雀大街，越靠近平康坊，空气里的脂粉香就越浓。
路边渐渐出现穿着华丽的歌姬，摇着团扇的公子哥，还有挎着乐器的乐师，一派奢靡景象。
“别看了，” 秦风敲了敲他的驴脑袋，“这些人里十个有八个身上带妖气，小心被勾走魂。”
沈砚赶紧收回目光，却不小心瞥见个穿绿裙的女子正对他笑，那笑容妩媚动人，眼波流转间竟带着点狐狸的媚态。
“那是……”
“胡姬，” 秦风目不斜视，“本体是条青蛇，别跟她对视。”
沈砚赶紧低下头，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平康坊果然是妖物聚集地，连街上随便一个美女都可能是爬行动物变的。
来到案发现场时，几个银衣卫已经围好了警戒线。
那是条偏僻的巷子，尽头是面斑驳的墙，墙根处散落着几个拨浪鼓，还有只掉了底的虎头鞋。
“秦队正。” 卫兵们纷纷行礼。
秦风翻身下马，沈砚也赶紧从驴背上跳下来，差点闪了腰。
他凑过去一看，墙根处有几个奇怪的脚印，像是小孩子的。
但脚趾特别长，还带着尖利的爪痕。
“这是…… 什么东西的脚印？” 沈砚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脚印的尺寸。
“初步判断是‘影魅’。” 秦风指着墙上的阴影，“这玩意儿能藏在影子里，专抓小孩的影子，被抓的小孩三天内就会枯萎而死。”
沈砚看着那些爪痕，突然想起解剖学里的爪形类动物特征：“这爪痕间距平均三指宽，深度约半寸，说明它的前爪长度至少有五寸，而且……”
他用手指比划着，“你看这划痕的角度，是从下往上勾的，说明它习惯用后肢站立，前爪发力。”
秦风挑了挑眉：“有点意思。接着说。”
“所以它的重心应该在腰部，” 沈砚站起身，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轮廓，“攻击时会先弓起身子，像猫科动物那样蓄力，然后猛地扑上来用前爪勾住猎物……”
周围的银衣卫们听得目瞪口呆，这书生怎么对着几个脚印就能脑补出妖物的姿势？
“沈文书，你这是…… 看脚印识妖法？” 一个卫兵忍不住问。
沈砚刚想解释这叫痕迹分析学，就被秦风打断：“别废话。张老三，带两个人去附近搜查，注意墙角阴影处。剩下的跟我进戏楼。”
那座废弃的戏楼就在巷子尽头，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门楣上 “凤仪楼” 三个字被蛛网覆盖，透着股阴森。
推开门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吓得沈砚赶紧捂住鼻子。
戏楼里光线昏暗，舞台上的红绸早已褪色发黑，角落里堆着残破的戏服，风一吹摇摇晃晃，像有人站在那里。
“小心点，” 秦风压低声音，“这玩意儿怕光，把火把举高点。”
卫兵们点亮火把，橘红色的光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舞台上的景象。
只见后台的柱子上，赫然贴着几张黄符，都被撕成了两半，符纸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粘液。
“这是…… 被它撕碎的？” 沈砚凑近一看，符纸上的朱砂印记已经发黑。
“嗯，” 秦风的脸色凝重起来，“看来这影魅有点道行，普通符咒镇不住它。”
沈砚突然注意到符纸碎片旁边有几滴血迹，呈暗红色，滴落在木板上形成奇怪的形状。
用匕首挑起一点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
“血腥味里带着点铁锈味，还有点…… 杏仁味？” 沈砚皱起眉头，“这血有问题。”
“妖物的血大多有毒，有什么奇怪的？” 一个卫兵不以为然。
“不是毒，” 沈砚摇摇头，“这是代谢异常的表现。你看这血迹边缘，有结晶状的颗粒，说明它体内有矿物质沉积，很可能…… 关节有问题。”
秦风的眼睛亮了：“关节？”
“对。” 沈砚指着血迹滴落的轨迹。
“你看这几滴血是斜着滴落的，角度约四十五度，说明它移动时身体是倾斜的，很可能是右后肢有旧伤，发力时会疼，所以重心偏向左侧。”
他越说越兴奋，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像个在犯罪现场还原案情的侦探。
“它撕碎符咒时，爪痕是左高右低，说明左爪力量比右爪大。
还有这几根掉落的毛发，根部有折断的痕迹，说明它最近在脱毛……”
卫兵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哪是分析妖物，简直是把影魅扒光了放在解剖台上研究。
秦风却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它右后肢有旧伤，左爪是主要攻击点，而且…… 正在脱毛？”
“没错！” 沈砚打了个响指，“脱毛说明它处于虚弱期，这时候攻击最好！而且它右后肢发力困难，我们可以引诱它往右侧移动，让它重心不稳……”
在地上画出攻击路线图，用石子标注出影魅的弱点。
“它习惯用左爪勾人，我们可以用盾牌格挡左爪，同时攻击它的右后肢，让它失去平衡。
一旦它倒地，就用强光照射，再用桃木钉刺它的第七节脊椎 —— 那里应该是它的妖核所在。”
这番分析条理清晰，精准到每个步骤，听得卫兵们热血沸腾。
“沈文书牛逼！”
“这比典籍库里的妖物图鉴清楚多了！”
“秦队正，咱们就按沈文书说的办！”
秦风看着地上的路线图，又看了看沈砚自信满满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行，就按你说的来。
张老三，你带两个人去准备强光符和桃木钉。
其他人跟我来，咱们去后台看看。”
戏楼后台比前面更阴森，堆满了破旧的戏箱，镜子上布满裂纹，照出的人影扭曲变形。
沈砚刚走两步，就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断了线的木偶，眼睛是用黑珠子做的，正死死盯着他。
“嚯，这玩意儿看着比妖物还吓人。” 沈砚赶紧把木偶踢到一边。
突然，角落里的阴影猛地动了一下！
“小心！” 秦风大喊一声，拔刀出鞘。
只见一道黑影从阴影里窜了出来，速度快得像道闪电，直扑离它最近的那个卫兵！
那黑影通体漆黑，看不清样貌，只有两只眼睛是血红色的，前爪闪着寒光，果然是左爪更粗壮！
“按计划来！” 沈砚大喊。
那卫兵反应迅速，立刻举起盾牌格挡。
“铛” 的一声，黑影的左爪狠狠抓在盾牌上，留下三道深深的爪痕。
就在这时，另一个卫兵挥刀砍向黑影的右后肢！
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显然被砍中了要害，动作顿时迟滞了一下。
秦风抓住机会，将手里的火把猛地扔向黑影 —— 火把在空中炸开，发出刺眼的光芒！
“就是现在！” 沈砚喊道。
黑影被强光照射，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秦风趁机扑上去，将一根桃木钉狠狠刺向它的后背！
“嗷 ——”
黑影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化作无数黑色的颗粒，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和几根黑色的毛发。
卫兵们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搞定了！”
“沈文书的办法太管用了！”
“这影魅死得也太痛快了！”
沈砚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下真是惊心动魄，比在解剖室面对尸体刺激多了。
秦风捡起地上的桃木钉，上面还沾着点黑色的粘液：“没想到你这书生还有点真本事。”
“侥幸，都是侥幸。” 沈砚谦虚地笑了笑，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一次实战就大获成功，这感觉简直比拿奖学金还爽！
就在这时，那个被影魅攻击的卫兵突然 “哎哟” 一声，捂着胳膊蹲了下去。
他的衣袖被划破了，胳膊上留下三道浅浅的爪痕，正渐渐发黑。
“不好，他被抓伤了！” 有卫兵惊呼。
沈砚赶紧凑过去查看，爪痕虽然不深，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和昨天李卫兵的症状很像。
“没事，我来处理。” 沈砚从怀里掏出烈酒和布条，“把伤口周围的血挤出来，再用烈酒消毒，应该就没事了。”
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解释：“这影魅的爪子上有细菌，不是毒素，只要及时清理就不会感染。”
卫兵们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眼神里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沈文书不仅懂斩妖，还懂治伤，太厉害了！”
“以后咱们出任务可得把沈文书带上，简直是移动药箱加战术指导啊！”
秦风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沈砚，眼神复杂。
原本只是想让这书生去现场看看，没想到竟然立了大功。
看来这沈砚，确实不简单。
处理完伤口，卫兵们开始在后台搜查，希望能找到被影魅抓走的小孩的影子。
沈砚则在一旁研究那些破旧的戏服，突然发现其中一件戏服的角落里，绣着个奇怪的符号，和他在妖市看到的某个摊位上的符号很像。
“秦风队正，你看这个。” 沈砚指着那个符号。
秦风凑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是‘骨妖’的标记。看来这影魅不是单独行动的。”
“骨妖？” 沈砚好奇地问。
“一种以吸食骨髓为生的妖物，比影魅厉害多了。”
秦风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平康坊这地方，不太平啊。”
沈砚看着那个符号，突然想起胡月说过，最近妖市有批来历不明的骨头在出售，难道和这骨妖有关？
“秦队正，我可能知道这骨妖在哪。” 沈砚说。
秦风眼睛一亮：“哦？在哪？”
“妖市。” 沈砚沉吟道，“我前几天在妖市看到过类似的符号，好像和一批骨头有关。”
秦风思索片刻：“好，那我们先回去汇报，明天再去妖市查查。”
离开戏楼时，天色已经擦黑。
平康坊的红灯笼亮了起来，映照着街上的行人，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谁也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斩妖大战。
沈砚骑在毛驴上，感觉这驴好像比来时听话多了。
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又想起刚才影魅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秦队正，你说我这算不算立了功？” 沈砚笑着问。
秦风回头看了他一眼：“算。回头我会上报给司长，给你记一功。”
“那…… 有奖金吗？” 沈砚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惦记着胡饼呢。
秦风被他逗笑了，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扔给他：“这是我私人给你的，算是奖励。”
沈砚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五十文钱！足够他买好几十个胡饼了！
“谢谢秦队正！” 沈砚笑得嘴都合不拢。
回去的路上，沈砚特意绕到王屠户的摊位，买了两斤排骨，还奢侈地买了十个胡饼。
王屠户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非要多送他一块五花肉。
“沈文书现在可是斩邪司的红人，小的这点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弃。”
沈砚乐呵呵地收下，骑着毛驴，提着肉和饼，感觉自己像个凯旋的将军。
回到破庙时，沈砚第一件事就是生起火，把排骨炖上。
很快，肉香就弥漫了整个破庙，引得周围的野猫都围着破庙打转。
沈砚啃着热乎乎的胡饼，喝着鲜美的排骨汤，感觉这是他穿越到唐朝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想起白天在戏楼的经历，想起秦风赞许的眼神，想起卫兵们崇拜的目光，心里就充满了干劲。
谁说书生只能舞文弄墨？
他沈砚就要用解剖学知识，在这斩邪司里闯出一片天地！
明天去妖市查骨妖的案子，一定要再立新功！
沈砚舔了舔嘴角的油渍，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排骨汤，忍不住笑了。
这大唐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至于明天会遇到什么危险，沈砚一点都不担心。
毕竟，他现在不仅有专业的解剖学知识，还有斩邪司的正式编制（虽然只是个文书），以及…… 一肚子的胡饼和排骨汤。
有了这些，就算遇到再厉害的妖物，他也有信心应付。
沈砚的斩妖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他知道，未来还有更多的妖物等着他去 “解剖”，更多的案子等着他去破解。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沈砚端起汤碗，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