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晨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砖地面上,泛着温润的光。
殿内檀香混着龙涎香,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连呼吸都得捏着半分劲。
这是大唐最压人的地方,龙案后的老皇帝没开口,满殿文武谁都不敢吱声,只有腰间佩刀偶尔碰撞的轻响,像石子投进静水,转瞬又被死寂吞没。
李羡站在武官列第二排,正二品绯色朝服衬得他脊背比玄铁还直。
他眼角余光总往殿门口飘,心里把沈砚和秦风骂了八百遍 —— 这俩头回进金銮殿,一个爱耍小聪明容易飘,一个满脑子斩妖刀容易莽,千万别搞出 “跪安时踩掉鞋” 的破事,丢斩妖司的脸事小,触了龙鳞事大。
殿外,沈砚正偷偷拽银甲腰带,玄铁甲片摩擦着 “窸窸窣窣” 响,跟偷东西似的。
秦风也紧张,嘴却硬得能啃动铁:“你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似的瞎动!等会儿见了陛下,先跪安再回话,少抢话,听见没?”
沈砚白了他一眼,伸手按住领口,护林甲正不安分地往外拱,绿油油的小脑袋探出来,对着殿内 “嘶嘶” 叫,活像好奇里面有没有妖物。
“管好你自己吧,” 沈砚压低声音,“刚才在宫道上,是谁被门槛绊得差点摔个狗吃屎?”
秦风老脸一红,刚要反驳,殿内突然炸起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宣斩妖司银甲卫沈砚、秦风进殿 ——!”
那声音穿透殿门,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斩妖司的集结号似的。
秦风瞬间挺直腰板,沈砚赶紧按下护林甲,跟着引路太监往里走。
刚踏入金銮殿,一股压人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左右文武分列,左边文官穿紫袍、绯袍,个个捋着胡须端着架子;右边武将甲胄附身,肩宽背厚眼神如刀,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俩,跟看猎物似的。
沈砚余光一扫,很快锁定人群里的吏部侍郎李儒 —— 这老头穿一身紫袍,站在文官列前排,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嘴角往下撇,活像谁欠了他千两银子没还。
沈砚心里门儿清 —— 这是李嵩他爹。上次教坊司斗诗,李嵩被他怼得脸比猪肝还红,这老头怕是把仇记在自己身上,等着看他出糗呢。
“草民沈砚(秦风),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 “噗通” 跪伏在地,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梁上灰,不敢有半分含糊。
“平身。” 皇帝的声音从龙案后传来,浑厚得像撞钟,“李羡已经跟朕说了吐蕃案的细节,你们俩查得不错,立了大功。”
沈砚刚起身,身后就飘来细碎的议论声,跟蚊子叫似的 ——
“这就是那个沈砚?看着斯斯文文的,倒像太学里啃书本的书生,哪像斩妖司抓妖的糙汉子?”
“听说他靠三首诗在教坊司出了名,怕不是只会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查案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小声点!没看见李侍郎盯着他呢?上次李公子在教坊司丢了脸,李侍郎正憋着气呢!”
李儒脸色阴沉:你们能不提教坊司斗诗吗?
秦风听得火大,刚要回头瞪眼,被沈砚悄悄拉了一把 ——“别冲动,忘了小蛮怎么说的?在这儿动手,咱俩得被拖去午门斩了!” 秦风这才硬生生憋回去。
皇帝似乎没听见底下的嘀咕,目光落在沈砚身上,突然笑了:“朕听说你颇有诗才?教坊司斗诗,三首诗传遍长安,连吐蕃使者都跟朕提过,说大唐有此才子,是桩幸事。”
沈砚心里一喜 —— 来了!抄诗的机会这不就送上门了!但表面上还得装模作样,他躬身道:“陛下过誉了,草民只是略通皮毛,那日斗诗不过是一时兴起,不敢称‘才子’。”
李儒更不乐意了:你略通皮毛,斗诗胜我儿子字,我儿子就是不学无术呗!
“哦?一时兴起就能有此佳作?” 皇帝挑眉,指了指殿外,“如今边关不宁,外邦蠢蠢欲动,朕正愁没句好诗慰劳将士。你今日便以‘边塞’为题,作一首来,若是合朕心意,朕有重赏。”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檀香燃烧的 “噼啪” 声。
文官们都露出看热闹的表情,尤其是李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会在教坊司跟花魁吟风弄月,真要写边塞豪情,怕是连 “大漠” 二字都憋不出来。
秦风也急了,偷偷拽沈砚的衣角,嘴型无声地喊:“你行不行啊?别瞎写!写砸了咱俩都得挨罚!”
沈砚没理他,反而往前迈了半步,装作沉思的样子 —— 先是捻了捻不存在的胡须,再踱了半圈,眼神时而瞟向殿外的天空,时而扫过武将们的银甲,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绞尽脑汁的大才子,连护林甲都被他唬住了,乖乖缩在领口不敢动。
等戏做足了,沈砚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诗声刚落,殿内静得能听见针尖落地。
下一秒,右武卫大将军秦烈 “啪” 地拍了下大腿,嗓门洪亮得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好!好一个‘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才是咱们大唐将士的气魄!想当年我在西域跟突厥干仗,喝着马奶酒,抱着琵琶弹《破阵乐》,哪管什么生死?就该有这股子‘杀够了再埋’的劲头!”
秦烈是开国功臣秦家后代,在军中威望比山还高,他一开口,其他武将立马炸了锅 ——
“说得对!‘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才是咱们军人的血性!那些写‘大漠’、‘风沙’的酸秀才,哪懂咱们刀头上舔血的日子!”
“沈砚这诗,比太乐署的军歌还提气!回头我让人刻在军营里,让兄弟们都学学!”
“没想到斩妖司还有这号人物,会查案还会写军诗,比某些只会耍笔杆子的文官强十倍!”
文官们都愣住了,刚才还质疑沈砚的几个老臣,此刻也捋着胡须点头,连李儒的脸都僵了,嘴角的冷笑变成了僵硬的抿嘴,活像吞了只苍蝇。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小子真能写出这么有气魄的诗,还是专门戳中武将心窝子的边塞题材。
皇帝坐在龙椅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猛地拍了下龙案:“好!好一个‘不破楼兰终不还’!沈砚,你不仅会查案,还懂军心,朕没看错你!刘瑾,把朕准备的宝物拿来!”
刘瑾跟被针扎了似的,赶紧躬身应道,捧着个明黄色锦盒快步上前 —— 锦盒上绣着五爪金龙,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刘瑾将锦盒放在沈砚面前,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灵气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把通体乌黑的尺子,约莫七寸长,尺身上刻着细密的红色符文,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符文隐隐泛着微光,像有活气似的。
“此乃‘镇魂尺’,是当年仙师袁天罡留下的宝物。” 皇帝的声音满是郑重,“这尺子有两重用处:一是能探妖气,但凡妖邪靠近,尺身就会发红发烫;二是能护心神,妖物的幻术、魅惑之法都无用。你既为斩妖司银甲卫,又擅长查案,这尺子赐给你,正好让你多除妖邪,护我大唐安宁。”
沈砚双手接过镇魂尺,入手冰凉,却又隐隐透着股暖意,尺身上的符文贴着掌心,像有小虫子在轻轻爬,竟让人觉得心神格外安定。
他赶紧躬身道:“草民谢陛下赏赐!定不负陛下所托,多抓妖物,护大唐安稳!”
秦风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跟见了妖丹的狼似的,凑过来想摸一把,被沈砚轻轻躲开。
“你别乱动,” 沈砚压低声音,“这是御赐的宝物,摔坏了咱俩都得抄家 —— 你那百两银子还不够赔的。”
秦风撇撇嘴,心里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作诗这么管用,当初太学先生教《诗经》时,他就不该偷偷睡觉!要是能得把 “斩妖尺”,比啥玄铁刀都强!
皇帝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笑了:“秦风,你也不必眼热。此次吐蕃案你也立了功,朕赏你百两银子,再赐你一把玄铁刀,砍妖物跟切豆腐似的。”
秦风眼睛瞬间亮了,比见了沈砚的镇魂尺还激动,“噗通” 跪倒在地:“谢陛下!草民定当用这把刀多抓妖物,绝不辜负陛下!” 那模样,活像刚得了骨头的狗。
李羡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受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 这俩小子没给斩妖司丢脸,还得了御赐宝物,以后查案也多了助力。
只有李儒,站在文官列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 他本想等着沈砚出糗,没想到反而让这小子得了天大的好处,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皇帝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抓紧追查幕后的 “大人物”,务必查清是谁指使鸣蛇挑动唐蕃战事,然后挥挥手:“你们退下吧,后续案情,李羡直接报给朕即可 —— 不用通过吏部和大理寺,朕信得过你们斩妖司。”
沈砚和秦风躬身应道,捧着镇魂尺、揣着赏赐,退出殿外。
刚出殿门,秦风就迫不及待地拽着沈砚的胳膊:“快让我看看那镇魂尺!到底是啥宝贝,真能探妖气?比护林甲还灵吗?”
沈砚把尺子递给他,叮嘱道:“小心点,别摔了 —— 这玩意儿比你那把新刀还贵。”
秦风小心翼翼地接过,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念念有词:“这符文看着就厉害,比《妖物图鉴》上画的还玄乎!对了,你刚才那首诗,到底咋想出来的?我咋就想不出这么厉害的句子?”
沈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喝酒,多读书,,早睡觉,少去教坊司,你也能想出来。”
秦风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算了算了,我还是练刀吧!读书太费脑子,不如砍妖物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