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柔握着手机,秦川那句“协助破案”像根刺扎进心里,让她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苏宏远和何涛一反常态地将如此重大的枪击案直接压给她的三中队,而秦川这个“线人”又如此“巧合”地提供了关键线索……
这一切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她声音冷得像冰:“你协助我破什么案?”
“当然是龙振坤被枪杀的大案啊!”
秦川的声音在听筒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
“这案子要是破了,周队长你可是立大功,二等功跑不了吧?”
周雪柔心头警铃大作,厉声质问:
“案发才多久?你怎么知道死者是龙振坤?!”
“呵呵……”
秦川的笑声带着一丝玩味。
“农家乐里多少双眼睛看着?这种爆炸性消息,十分钟足够传遍岛城所有‘道上’的耳朵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调侃。
“周警官,现在可是信息时代。要是美丽国总统被刺,十分钟全世界都知道了,何况一个龙振坤?”
周雪柔没心思听他扯淡,语气更冷:
“说重点!你到底想干嘛?不说我挂了!”
“农家乐右边那座山,后面是片悬崖,”
秦川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而直接,“带人去崖底搜搜,说不定……有‘惊喜’。”
周雪柔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你的‘线人’啊。”
秦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微妙的催促。
“信不信由你,不过……动作最好快点。”
说完,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周雪柔猛地攥紧手机,转身冲出餐厅。正巧三中队的队员们刚刚赶到,她冲着队员们大声下令:
“带上强光手电!跟我上山!”
她没有任何解释,语气不容置疑。
队员们虽不明所以,但见队长神色凝重,立刻返回警车取装备,迅速跟上。
一小时后,悬崖底部。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嶙峋的乱石堆中扫射。
很快,一名队员低呼:“周队!这里有人!”
光柱聚焦处,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人蜷缩在石缝中,身上多处可见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从高处坠落导致严重骨折。
“包!这里有个包!”
另一名队员在几步外发现了一个沾满泥土的运动挎包。打开一看,他声音都带着兴奋的颤抖:
“周队!枪!里面有把‘撸子’!”
周雪柔的心沉了下去。
秦川的“预言”,应验了。
她立刻下令:“一组,立刻把嫌疑人送医抢救!注意警戒!二组,保护好现场,这个包和枪支作为关键物证,立刻送技术大队做弹道比对和痕迹检验!”
后续的进展快得超乎想象。
嫌疑人身份迅速确认,正是被全国通缉多年的A级逃犯,背负十多条人命的“血手”董学昆!
技术鉴定结果更是铁证如山:他随身携带的那把“撸子”,就是杀害龙振坤的凶器!
农家乐老板的指认也毫无悬念:几天前和龙振坤密谈的,正是此人!
一桩震动岛城的枪击命案,竟在案发后短短几小时内宣告“侦破”。
队员们沉浸在破获大案、抓获重犯的兴奋中,唯独周雪柔,心头疑云密布,这“完美”的破案过程,在她看来处处透着刻意和诡异。
她敲开了支队长何涛的办公室门。
“小周!干得漂亮!”
何涛满面春风地从办公桌后迎上来。
“雷霆速度!这效率,简直创纪录了!二等功,必须给你们三中队申报!”
周雪柔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平静得近乎冰冷:
“支队长,枪击命案向来是市局督办、专案组侦办的重案。这次,为什么直接压给我们三中队?”
何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他沉吟片刻,还是坦诚道:
“这个决定……是苏局长亲自提出的。”
“我当时也有些意外,但领导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执行就是。”
苏宏远!果然是他!
周雪柔心中的疑团瞬间膨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涛见她不语,笑着打圆场:
“事实证明苏局慧眼识珠啊!点你的将,案子就神速告破……”
“何支队,”
周雪柔打断他,目光锐利。
“苏局长有没有说明,为什么‘点’我这个在支队资历能力都谈不上顶尖的人?”
何涛被问得有些语塞:“这个……苏局没具体说。不过……”
“那您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董学昆的吗?”
周雪柔追问。
“对!正要问你呢,”
何涛一脸好奇。
“悬崖下面?你怎么想到去那里搜的?”
“猜的。”
周雪柔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再看何涛错愕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猜的?
她周雪柔办案从不靠猜!这背后一定有鬼!
强烈的被愚弄感和职业尊严的刺痛让她无法平静。
她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号码。
“周警官?有何指示?”
秦川那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
“你在哪?立刻见我!”
周雪柔的声音像淬了冰。
“哦?要请我吃饭感谢我?”
秦川依旧嬉皮笑脸,“举手之劳,周队不用太客气……”
“客气你个头!”
周雪柔对着话筒低吼,压抑着怒火。
“我有话问你!跟感谢无关!”
“云谷酒店,一楼咖啡厅。等你。”
秦川报出地点。
二十分钟后,咖啡厅角落。
周雪柔带着一身寒气在秦川对面坐下,无视了他推过来的菜单。
“说实话,”
她开门见山,目光如刀锋般逼视着秦川。
“你是怎么精确知道董学昆会摔在悬崖下的?”
秦川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抬眼看着周雪柔,清晰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周雪柔的俏脸瞬间涨红,一股被戏耍的怒火直冲头顶。
她猛地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质问: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你那个曾经的‘岳父大人’联手设局,把我当傻子耍?!”
“岳父大人?”
秦川端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顿,咖啡液面剧烈晃动了一下。
他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凝固,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我岳父大人?”
周雪柔看着他这副“装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带着嘲讽和愤怒:“装!继续装!苏宏远!苏浅浅的爸爸!不是你曾经的岳父大人是谁?!”
“苏……宏远?”
秦川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第一次听到。
自从苏浅浅惨死后,这个名字连同它所代表的一切痛苦,都被他深深埋藏。
此刻被周雪柔猝不及防地揭开,如同在结痂的伤口上狠狠撕了一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复杂,震惊、痛苦、以及被触及逆鳞的冰冷寒意交织在一起,死死盯住周雪柔:
“你说什么?苏宏远……是昨晚案发现场的苏局长?浅浅的父亲?”
周雪柔被他眼神里的风暴震了一下,但怒火未消,语速飞快地控诉:
“没错!就是他!昨晚他就在现场!是他亲自向何支队提议,由我来负责这起案件!”
“然后你就‘恰好’给我打了那个电话,告诉我凶手的位置!案子‘顺利’告破!”
“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们事先串通好的?!”
“不是把我当棋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秦川没有说话。他放下了咖啡杯,杯底与瓷碟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脸上的困惑和刚才的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冷。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雪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周雪柔,”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关于这个案子,我最后说一次——我给你的线索,与苏宏远无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至于他为什么让你负责这个案子……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他本人。”
说完,他不再看周雪柔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而冰冷,留下周雪柔独自坐在原地,面对着一杯未动的咖啡和满心翻腾的、更加巨大的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