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辰城,碧落华庭中,启明帝正端坐在石桌前,目光微沉地盯着手中的玉盏,良久不语。
佛侍卫缘端正恭谦,神情淡然地候在一旁,眼眸清冷却又带着慈悲,像是盈满了万物众生又像是目空一切,视众生于无物。
“卫缘啊,无知无觉你们五大侍已经伴朕走过了二十载了,如今朕身边的故人越来越少了,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呢。”
启明帝眸光落在卫缘身上,似在反思一般喃喃道。
“陛下当知落子无悔才是,如今再去思量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卫缘性子通透也不喜拐弯抹角,这朝堂的弯弯绕绕岂是非黑即白、一言蔽之的。
五大侍的职责是忠于皇帝,一切以皇帝旨意为上,其他一概不予理会,这是历代守侍嘱咐传人的训导。
“朕不悔,只是年岁愈长便愈加怀念起往昔来了,想起宫墙外的生活……卫缘你呢,可有怀念?”
启明帝仰头喝了口烈酒,久违的辛辣涌上喉头,侧目看向神色淡漠清冷的卫缘发问道。
“臣守了经书佛典二十载,年少之事倒是缥缈起来了,就像是一场梦,早已记不清了。”
卫缘清净的眼眸未有半点变化,语气平静未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看来如今你真应了佛侍之称了,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启明帝哂然一笑,叹谓道:“心如止水得好啊,不悔前尘,不惧将来.......”
一个宫人脚下生风、步履有序地向碧落华庭中走来,恭敬地躬身回禀道:“启禀陛下,端王殿下求见。”
“快宣。”
启明帝眼神一暗,身侧的卫缘识趣同宫人一同退下。
“臣弟叩见皇兄。”
端王不疾不徐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一拜道。
启明帝伸手止住了他作揖的动作,眉间染上淡淡不不悦,嗔怪地说道:“贤弟你同孤还讲这么多虚礼作甚,此番劳你走这么一趟了。”
“皇兄言重了。”
谢瑁注意到启明帝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眼底有淡淡的期盼似在等待什么人,他心下了然,开口道:“臣弟未能将凌王殿下带回还望皇兄降罪。”
“恒舟……他果真不愿回来?”
启明帝虽一早便收到端王是一人回来的消息,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期待,直到谢瑁亲口回禀他才熄下心来。
想起那个放在心上做事向来随心的儿子,他心中生出一丝愠怒,闷哼一声道:“朕这儿子从小便这般肆意妄为,如今竟连朕的口谕都不遵了,要责罚朕也是责罚他才对,怎会责罚于你。”
“其实皇兄早有计较才是,若他真跟臣弟回恒辰城倒不是那桀骜不驯、一身傲骨的谢恒舟了。”
谢瑁轻描淡写地揭穿他的心思。
启明帝眼眸中浮上淡淡是疼惜之色,轻声问道:“几年过去了,外面的风雨都未能磨平他身上的棱角么?”
“非但未能撼他半分,如今的他倒比以往的他更懂得收敛锋芒也更深谙计策权谋,不过骨子里还是那个刚正不阿,桀骜不驯的少年郎。”
谢瑁眼眸中是掩不住的欣慰和赞赏。
“他还是放不下么?罢了,既然他铁了心要置身于凶险之境,那朕也不作阻拦了,如今他长大了不再是缠在朕身边的稚嫩孩子了。”
启明帝心中一番挣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为谢瑁斟了酒。
谢瑁眉眼含笑,揶揄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天下父母哪有不忧心孩子的,他再大也还是需要皇兄多操心才是。”
“哦?听皇弟所言,可是恒舟遇到了什么需要朕操心之事。”
启明帝眼眉一挑,饶有兴致的发问。
“不知情之所起,一往而情深。那小子是落入情一字了。”
启明帝一愣,幽深的眼眸一亮,急急问道:“是哪家女子竟能入舟儿心上?”
老三向来眼高于顶,这恒辰城倾城女子众多却无一人入得了他的清眸,如今出去一趟就春心萌动了?
“剑王秦宵的掌珠秦朝歌。”
启明帝顿时觉得一阵头疼,朝阳城那几个城主向来不喜恒辰城之人,偏恒舟那孩子还相中了剑王的掌珠,朝阳城唯一的大小姐。
他看了眼一脸笑意的谢瑁再想想自身的武功修为,轻叹一声:“他要惦记秦宵的掌珠,那秦宵和其他两位城主那一关还得靠他自己过了,你我可都打不过那几位。”
谢瑁不可置否一笑,道:“此事不急,如今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啧,他启明的天之骄子怎么还犯的是单相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