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练兵场上,士兵们像往常一样操练,即便双手通红长枪却依旧耍的霍霍生风,脸上未见有半分懈怠,方济站在高台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可思绪却难得的飘远了。
当年抓到黄校尉的场景如今再这么一想却觉得有些太过顺利了?
若是他之前能够悄无声息地将消息传给敌军又能暗自联合启明的内鬼将我军坑杀大半又为何刚巧我们心有怀疑时被人赃并获抓了正着?
可若是黄校尉只是推出来挡刀的,内奸不止一个,那那个藏在身后之人又为何中途故意让我们识破?
为何不直接借此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难道是为了盘算什么更大的阴谋吗?
那个阴谋又恰好需要千千万万双眼睛做证?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难道他们真的落入了别人蓄谋已久的戏曲之中却不自知?
可真有狸猫换太子这么离奇的事情么,那唱戏之人又怎么滴水不漏、淡然自若地骗过这么多双眼睛,让大家不自觉成为他戏中之人?
一个个念头在他的脑中闪过,他思绪烦乱还未来得及理清,肩膀便被一只大手搭上,他整个人一惊,脸上露出魂不附体的神情。
目光对上易胜军的黑眸时,方济心中非但不觉得轻松,反倒有一种被盯上的不自在,像是被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盯着一样,可明明他表情爽朗未见半分阴冷之色。
易胜军见他难得在兵将操练时发呆就连他走过来也没注意,出声询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喊了你几声也没见你应。”
方济没有立刻应他的话,眼睛直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开口道:“我在想当年黄校尉一事是否太过顺利了,当年通敌之事真只是他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吗?”
易胜军眼眸一下子也郑重起来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似不愿回忆般沉声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当年我们将他抓住斩于马前,之后不是在敌军那边抢回主动权,突围得救了么?若是当年还有内奸那他何不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转念一想,或许那人一开始就不是要取我们性命而是在演一场戏,一场千万人做戏中人的大戏。”
方济故意试探,小心留意着易胜军的神色。
易胜军脸色不变,眼眸染上疑惑的神色,眉头轻蹙,认真思虑着他的话,未见半点不自在和心虚。
他沉声发问道:“什么样的戏需要这么多人入局?那人若真有这种心思,那他图的又是什么?这么多年了邑城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之事。”
“或许他的图谋当年已经实现了,现在估计是时机未到,在暗处蛰伏着,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放下警惕,要时时戒备才是。”
方济意有所指,当年的赤羽王战死和文相国谋逆之事若真与那内奸有干系,那他的图谋不早就得逞了么。
“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们都该戒备着,可不能让当年是惨剧再现。”
易胜军点头应了下来,黑眸沉沉,一脸郑重警觉。
方济见他一本正经的郑重模样,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老易,这都只是我一个心血来潮的猜想罢了,你也不要过分认真执拗了,毕竟大家听了都会觉得我这是无稽之谈。”
易胜军点了点头而后又听方济嬉皮笑脸地说道:“老易,我说你听说了么,我们的谢大公子为美人一掷千金之事,他同他爹当年相比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自然是听说了的。”
此事传遍邑城,他自然也是听到的,这厢房门未踏出,仅凭屏风后的卓绝身影和城中流出的传闻便让城中闺阁少女们魂牵梦萦的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
“我觉着你得多抽些时间去陪陪叔叔婶婶,免得他们觉得你是谁假冒的。”
方济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易胜军,调侃道。
“你胡说八道写什么。”
易胜军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我可没胡说啊,叔叔婶婶同你多年未见,心下肯定会觉得有所隔阂的,我在想要不你趁这个机会带叔叔婶婶到谢大公子那儿看个戏,婶婶不是最爱看戏曲么,我听说唱的是狸猫换太子的大戏呢。”
方济似故意试探又似单纯只是随意一说。
“你小子提议不错,只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猜想我还得做些准备,如今涉及这么多人的性命我不得不谨慎些,等这个事安排妥帖了,我便带他们去这邑城好好逛一逛。”
方济见他一脸真挚,目光不着痕迹地敛了回来,惋惜地说道:“可惜我近日要当值,不然也定然要去凑凑热闹的,这免费的戏曲看不了真是想想就让我痛心。”
易胜军见他一副肉疼的模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颇为嫌弃地说道:“你好歹是个副将,就这点出息?”
方济不服气反驳道:“怎么,副将怎么了,难道副将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易胜军见他一副被踩到尾巴的模样,默了默,不再言语,目光落在操练的士兵身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方济挤下来的话卡在喉咙,吞回肚子,他也不禁认真起来了。
可他看不见的地方,易胜军右手双指不可觉察地捻动起来,似在整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