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准时响起,圣童端着一碗漆黑的符水推门走了进来,明源坐在桌子前,眼神恍惚呆滞,脸色比往日惨白了许多。
他呆愣地直直看向圣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完全没有要起身的动作,整个人像是一个失去生气的木偶。
“喝了它。”
一道阴森的嘶哑的嗓音配上死白的面色和泛白的眼球在夜幕下犹如索命的恶鬼,他青筋暴起的细手将药汤往明源身前推了推。
明源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样伸手接过药汤,仰头一饮而尽。
圣童听到他喉头滚动,符水下肚的声音,像是得到了什么结果,僵直的脸没有半点表情转身抬步离去,脚步声轻得像是羽毛落地般很快消弭在暗色中,明源恍惚呆愣的目光一瞬间清明过来。
自从那日他拜入白莲教后,他依照白莲教规留在白莲教外堂洗涤俗世杂念七日,在这七日间他们每日都会遣圣童将除邪祟净六根的符水过来,亲眼所见他喝下才离开。
从见到符水第一眼,明源就知晓碗中的符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它上面被施了一道诡异得很的道法。
天下之道系于城阙山,他熟知律源阁和风宣殿的道法典籍却并未见此道法,他面上不动声色将符水爽快的灌了下去,待他们离去又将它逼了出来,顺水推舟给自己下了离心道假装被慢慢迷心智的样子。
他从怀中掏出装着香灰和泥土的两个小布袋放在桌前,看了眼手边燃着的熏香,他心下明了这金铜香定然就是这场祸事的引子,符水则是催化或是控制人的一种手段。
有了山神庙和明顺的提醒,他对香气十分警惕,在入白莲教时就暗中屏气装作无知无觉听他们安排住进了外堂隔间,后面又暗中将伪装成檀香的香气换成了真的檀香。
明日就是七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了,要想入内堂定是少不了投诚状,明日估计就能见到师弟他们了,他一定得想办法将他们救下。
果不其然,第二日有几个白莲教教徒将明源引到一个有些暗的院子中,还未踏进去就听见一阵痛苦如同野兽嘶吼的声音传来,他面色不显,按下心中的担忧,不疾不徐地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个穿着道袍双目赤红发狂嗜血如恶鬼一样的城阙山弟子在嘶吼,他感受到有来人,面容扭曲地向他们扑来,僵直的手上的利甲往前胡乱挥舞,明源侧身闪过,避开了他的攻击。
那几个白莲教教徒在缝隙间一把钳制住了发狂的那名弟子,漠然地开口道:“杀了他。”
明源面色如常,目光落在死命挣扎却又被死死摁住,嘴边不断发出痛苦癫狂吼叫的那人,疑惑地出声:“这就是城阙山害人的妖道吗?”
那几个教徒淡漠阴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明源,嘴上漠然重复道:“杀了他。”
明源依旧一副没察觉的模样,怯怯开口道:“教主不是有言要在江湖各派面前亲手处置他们么,今日我们将其斩杀可会不妥?”
“不过是个杀人如麻的妖道罢了,今日给他们灌符水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教主说他邪气四溢,符水也压不住要先处置了。”
教徒阴冷的目光满是审视和怨毒,继续说道:“怎么,你是不敢还是........”
一道白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截断了他还未说完之话,手下死死按着的那人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赤红的双目轻轻合上,粗重的喘息声也消失了,只留下心房不断涌出的鲜血和他腰间出鞘染血的利剑。
“准头可还行?”
明源朗声笑问,眉宇间未有一丝阴霾,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几人反应过来松开手上的狠劲,利落地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地上随着阳光渐渐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尸体,冷声道:“你够狠的。”
一束光照在明源苍白的脸上,他故作不知地望了过去,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人活在世上不狠有时候活不下去,再说了,除魔卫道不是我们该做的么,我杀的只是一个杀人嗜血的妖魔罢了。”
明源进院子望清发狂弟子的脸时,他就知道那位师弟的道身已消,通身是死气,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的他不过是尸身被人用某些东西控制了。
他实在不忍师弟死后尸身还被人作践,所以当他们借他来试探他时,他依计将利剑送入了他的心门,碎了他的道心让他随着日光消散在春风中而不是面容扭曲落在烂泥中被人唾骂。
“你很不错,随我们去见教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