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拖着身心俱疲的身子走到一处河边遇到一个疯癫破烂的和尚,和尚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绝望,破烂葵扇拍在他的肩头,神神叨叨道:“你这人与长生之道有些机缘,不过却又少了点悟性。”
逍遥子见他疯疯癫癫并不觉得他是个正经修行之人,可听到他口中的长生之道却来了兴致。
若真修的长生之境,或许就能克服对死的恐惧能生起勇气面对所爱之人了。
“长生之境?是修习之后可以不死不灭,像神仙一样?”
癫和尚咧嘴一笑,语气依旧疯癫:“哪有那么多的神仙,多的是修来修去最后成了妖成了魔的。”
逍遥子听他摸不着头脑的话,眼中疑惑更甚却也没有细想只问他最要紧的:“我只问你那什么长生道修成之后当真能长生不老?”
“性子太急难以体悟,只修其形不修其核,终将陷入难境。”
癫和尚对他摇摇头又定定看了他几眼才说:“罢罢罢,如今你被死裹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唯有修此道才能换你短暂清明,至于之后就看你自己了。”
逍遥子虽不知癫狂和尚的话是疯话还是真话却还是跟着疯癫道士做些看似十分荒唐的修行。
没想在不知不觉中倒真让他到达了容颜不老的境界,最后就连疯癫和尚也抵不过光阴流转,死在了他的前面,而他也当真跨入长生之境。
他十分欣喜按照记忆中家的方向赶去,他记忆中的温馨的小屋已经不在了,问了面容陌生的邻里才知已经过了百年。
因为修行远离人烟,对着的也只有癫和尚一人,或许是修行原因,和尚老的十分缓慢,至死之日也不过多了几条皱纹,因此在他认知中只觉得过了十来年。
从邻人口中得知,当年的疫病很幸运并未感染到他的家人,只是他出逃之事给他们带去巨大打击。
他的双亲因为过分思念爱儿郁结于心,没过两年就病逝了,妻子则被同村的恶霸瞧上,见她们孤儿寡母就想借机欺辱她,不料她拼死不从竟捅死了恶霸,最后被判偿命,女儿受惊加上感染风寒死在了寒冬之中,儿子也在大雪天里独自走丢了。
逍遥子整个人如晴天霹雳,浑浑噩噩被领到四个简陋的木牌前,他一下子跪了下去,满眼的悔恨,整个人像是一具死尸一样趴在土堆上,撕心裂肺痛哭哀嚎。
“错了!都错了!我简直是错得离谱。”
邻人不懂他为何如此肝肠寸断,心中警惕,悄然离去,生怕他发疯波及自己。
逍遥子伏在坟前不吃不喝多日并未有半点虚弱,当真修得不死不灭之身,可他的至亲至爱全都离他而去,从此阴阳两隔。
逍遥子封闭内心,脑海中更加强了对永生的执着,因为这是他抛弃至亲至爱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念想也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选择封闭情感刻意遗忘后,他整个人似乎变得洒脱不少,对于世上的东西也少有执着,性子也慢慢冷淡漠然起来,境界得以不断巩固。
不料命运却不会轻易饶过他,他路过一个小村落遇到了一个同他少年经历很像的少年,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父母高堂其乐融融共享天伦,那一刻,他的道心动摇了。
出于心中恶念,他施法让少年梦到疫病的惨状而后又故意用长生之道诱惑少年,希望他能做出同自己当初一样的选择,以减少内心的悔恨内疚之绪。
没想到少年义正言辞地果断拒绝:“修仙求道非我所求,凡人之乐乐在天伦,若舍去情爱羁绊独自苟活,那于我无异于落入无间地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尽折磨。”
少年坚定坦荡的双眸照出了逍遥子的卑劣,直到最后少年和爱人寿终正寝他都没有接受他的提议。
在他无尽的生命中,少年的一生对他如同蜉蝣,望着几抔黄土,他的道心再次动摇,可这次却怎么也稳固不下来,就像是一个破了小口的水桶,生机一点点从其中泄出。
逍遥子的一生让人看了心绪复杂,前半生得偿所愿至亲至爱共享天伦,中间亲眼目睹惨剧,一生被死亡的恐惧裹挟,最后陷入永生的牢笼。
谢远之轻叹一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因爱而生出的恐惧竟将他所爱蒙蔽,造就一生的孤苦悲凉,当真是个可悲之人。”
永生对于逍遥子来说就像是永远不会期满的刑罚却也是他唯一仅存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逍遥子记忆结束,谢远之整个人被黑暗笼罩,脚底踩着的地方也不断瓦解,他整个人往下坠。
失重感让他不适,就在他以为他会就此死去时,一股熟悉的内力笼罩在他的身上,身下的黑暗的虚空绽放朵朵金莲将他托住往一处不知何时破开的亮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