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贴皇榜在启明境内广招医者之后,京兆衙门每日都有许多各地的医者前来应招,说是门庭若市也毫不夸张,韩守业只能另辟一处用于赛选之所并将挑选一事交由京兆少尹余胤祥和太医院黄院判全权负责。
有人是自诩医学精通毫不自谦自封医仙,想借机扬名立万;有人是怀有侥幸之心,想着瞒过一众官员的眼睛充当浑水摸鱼之人想趁机捞到一副不菲的报酬,这些念头统统被黄院判毫不留情的粉碎了。
人们见着那些前一刻入门还春风得意的、自信满满的医者,后一刻踏出衙门时整个人岣嵝着背,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恹恹的,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若是有人喊住询问他们也只是一个劲的叹息,嘴里哆嗦着喃喃道惭愧惭愧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落魄离去,人们见状内心打着鼓,猜测这衙门里头到底是有什么吸人精气的怪物不成?
自从皇榜张贴至今,来衙门应招的医者少说也有近百名,其中不乏有些百姓在享有盛名的能医却也都无一例外抱憾而返,很大部分处在观望的医者纷纷歇了应招的心思了,被骂个狗血淋头事小若是因此而砸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招牌可就得不偿失了。
或许是这个原因,京兆衙门难得冷清起来,从刚开始的门庭若市到如今的三天五日才来三三两两的人,虽说减轻了黄院判许多压力可他眉头反倒越发锁紧了。
“黄院判满脸的愁绪可是因为少了些出气筒让您出气了?”
余胤祥难得抽身出来,将身旁的清茶自然的递给他,语气中带着调侃之意。
黄院判接过茶盏,嘴边扯出一抹苦笑,重重叹了口气:“让余大人见笑了,如今陛下的病还未有个定论,我身负着太后娘娘的圣恩前来寻这隐在民间的高人却不曾想,高人没寻到却见形形色色不苦心磨砺医术,挖空心思想着歪脑筋之人。何以为医者?悬壶济世、济世救人也,先不提医术如何,他们却连医者本心都会丢了,这让老夫如何不气恼,如何不愁苦!”
余胤祥见黄院判脸色沉重摇头哀叹,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才徐徐开口笑道:“黄院判终究是太过苛责了。”
黄院判瞧了眼神色淡然的余胤祥,叹了口气:“或许吧,老夫苛责了大半辈子了,改也是改不掉了,只能一并带入棺材了。”
太过苛责,不知是意指苛责自身还是对这世人百姓太过苛责。
世上之人何其之多,心怀仁义、不慕功名利禄之人不乏,可终究是沽名钓誉之辈更多,人终究首先是利人而后才是利己。
京兆衙门前的公示墙中张贴着那张显眼的招募医者的皇榜,皇榜周边已经没有人为之停留了,只见一个手中抱着一只灰兔的清丽背影停在了皇榜前,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怀中的兔子。
一旁的官兵见来人稚嫩的脸庞并不以为意却没想到下一刻,她的举动却将他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住手!”
官兵的呵斥显然已经晚了,刚还贴在墙上的皇榜已经被那姑娘轻飘飘抓在手里了,周围的百姓听到呵斥声纷纷将目光向他们瞧过去。
官兵快步上前,瞧着她手上的皇榜又是懊恼又气愤,声线像是吃了暴雷音量也高了几分:“姑娘,你可知道这私揭皇榜是死罪!”
怀中的兔子被他过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白芷伸手顺了顺它的背以示安抚,面色依旧冷淡,不以为意地瞧了瞧手上的皇榜,声线清冷道:“我想请问这皇榜张贴在外是为何用?”
官兵不明何以,眉头一拧,恭敬地朝黄天一拱手,答道:“自然是寻找能为圣上治病之能医。”
“他的病我能治。”
白芷轻轻开口仿佛只是随意的一句稀松平常之语而后又看向那官兵道:“既然我能将他治好,那么我揭皇榜又有何不妥?”
官兵和一旁的百姓显然不信这瞧着稚嫩的丫头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只觉着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狂妄之至。
“这可是让太医院各位太医都无计可施的病症,姑娘你莫要......”
“闲话少说,且带我去见你们京兆大人,一切自有定论,就算要定罪也自有他来判别,你不必多言。”
白芷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望得她心生厌烦,未待他说完就先一步冷声打断他的话,惹得围观的百姓对她冷情的行为一阵指责,对她那一点担忧也化成了幸灾乐祸。
“这小丫头也太不识好歹了!”
“可不是!官爷也是好心……谁想得她竟是个冷心冷肺的……”
“这样的狂妄丫头瞧着哪里是懂医术的……”
“就望京兆大人好好教训她一番,好好挫挫她的锐气才好。”
“……”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落到白芷身上的眼神更直白了几分。
那官差觉着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眉头一拧,语气也变回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既如此姑娘请跟我进京兆衙门同大人交代吧。”
白芷无视落在她身上瞧热闹的眼神,抬步悠悠地跟上官兵的步伐,冷淡得声色未有半点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