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被绝对规则力量充斥的空间中,仿佛被拉伸又压缩,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充满了被无形巨碾缓缓压碎的恐惧;每一秒又如同电光石火,快到让人来不及思考任何对策。
那灰白色的规则洪流依旧包围着他们,冰冷而绝对的如同无数台最高效的扫描仪,反复着这团散发着矛盾信号的、脆弱的能量光晕。苏言精心构筑的伪装饰和纪川无意识进行的规则窃取,正在经历着最严酷的考验。
青铜罗盘的碎片在苏言手中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声,其残存的灵韵斋守护之力正在被飞速消耗。
雷擎注入的龙渊阁秩序灵能,还有林红袖模拟的星辰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在那浩瀚的规则力量面前,渺小得可怜,随时可能崩溃。
苏言的脸色苍白得透明,身体微微摇晃,维持这种程度的对她的精神和灵魂都是巨大的煎熬。
她的全部灵识都化作最纤细的丝线,一方面要极力稳住外部的伪装,另一方面更要小心翼翼地引导和约束,纪川体内那极不稳定的过程,防止其过度而引起反噬,或者…更糟,真的被摄提格的规则彻底同化。
这就像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手中还托着一碗剧烈晃动的、随时会爆炸的水。
就在这时,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审视感忽然加强了一丝!
仿佛摄提格的意志终于完成了初步分析,做出了某种判断!
灰白色的洪流微微波动起来,其中一部分规则之力开始凝聚,化作一根更加凝练、更加危险的灰白色光针,缓缓地、精准地…刺向青色光晕最薄弱的一点——那正是纪川所在的位置!
它要进行定点清除!要先抹掉这个最不稳定的异常信号源!
不好!苏言心中警铃大作!一旦这光针落下,所有伪装都会瞬间被戳穿,等待他们的将是瞬间的、彻底的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昏迷中的纪川,身体再次发生了异变!
或许是因为外部规则压力的刺激,或许是他体内那三种力量的平衡,在生死关头被逼到了某个临界点,又或许是他那灵古之眼的本能感受到了最极致的威胁…
他那只紧闭的右眼,没有睁开,但其下的眼睑皮肤,却骤然变得透明了一瞬!
透过那透明的眼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只星空右眸的深处,那原本冰冷运转的星辰轨迹和后来涌入的混沌能量,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压缩、坍塌!
最终,所有的光芒和能量都向内收缩,凝聚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和概念的…绝对奇点!
而就在这形成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的波动,以纪川的右眼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攻击,也非防御,更像是一种…,一种。
它无声地着:此区域,暂无异常,归于,归于。
说来也怪,当这股微弱的波动触碰到那根,缓缓刺来的灰白色光针时,那由摄提格规则凝聚而成的、足以湮灭一切的光针,竟然…微微一滞,其尖端那毁灭性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消散了一丝。
仿佛最精密的检测仪器,遇到了一个完美符合其或基准值设定的信号。
它了这个信号,并将其归入了无需处理的范畴。
那根光针悬停在半空,似乎陷入了某种逻辑上的困惑。
紧接着,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源自纪川右眼的波动,并未停止,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缓缓地过苏言竭力维持的青色光晕,流淌过雷擎和林红袖注入的能量,流淌过那青铜罗盘的碎片…
它所过之处,并没有增强这些力量,反而像是在其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极其完美的、与周围灰白洪流同频共振的伪装色!
苏言只觉得压力骤然一轻!
她立刻福至心灵,全力配合着这股奇异的波动,将古灵秘法的引导力调整到与之契合的频率。
雷擎和林红袖也感受到了变化,他们的力量不再是被动地抵抗和模拟,而是仿佛自然而然地了周围的环境。
那包围着他们的、毁灭性的灰白色规则洪流,其冰冷的审视感终于缓缓褪去。
那根悬停的光针,最终无声无息地消散,重新化为了洪流的一部分。
紧接着,那浩瀚的、令人绝望的灰白色洪流,如同失去了目标的潮水,开始缓缓向后退去、消散。
它们并非撤离,而是…。
就像一个人不会刻意去清除自己皮肤上早已存在的、无害的细胞一样,摄提格的规则力量,将这片区域和其中的存在,判定为了自身的一部分——微不足道、处于静滞、无需关注的一部分。
危机…解除了?
直到周围那令人窒息的规则压力彻底消失,寂烬海那污浊混乱的能量气息再次弥漫开来,众人依旧僵立在原地,不敢相信他们真的从那种绝对的毁灭力量下存活了下来。
噗通!
苏言第一个支撑不住,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破烂的衣袍。
刚才那短短片刻的对抗,其凶险与消耗,丝毫不亚于在镜狱中的爆发。
雷擎也松了口气,重枪拄地,稳住有些发软的双腿,看向纪川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林红袖直接瘫软下去,捂着依旧剧痛的手臂,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恍惚。
沈青衣连忙检查纪川的状况。少年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身上那层诡异的波动已经消失,右眼也恢复了正常闭合的状态,只是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最后的本源。
我们…我们真的骗过它了?林红袖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
不是骗过…
苏言喘息稍定,眼神复杂地看着纪川,语气中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异,是…‘融入’了。
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但他的力量本质,在那一刻…竟然真的模拟出了近乎‘规则底层’的‘静滞’与‘虚无’状态,骗过了‘摄提格’的清扫机制。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但这招只能用一次。下次‘摄提格’如果再扫描到这里,一定会发现异常。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然而,就在众人稍微恢复一点力气,准备立刻转移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仿佛气泡从淤泥中冒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那只被苏言丢弃在地上的、彻底碎裂的青铜罗盘!
只见那罗盘中心的玉石碎片,不知何时,竟然融化了一小滩液体,那滩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正在缓缓地、扭曲地…蠕动!
并且,在那滩蠕动的液体中央,一点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寂烬海能量格格不入的、带着一丝纯净生机的…绿意,正顽强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惊呆了。
苏言猛地盯向那滩蠕动的液体和那点绿意,先是极度愕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面对规则洪流时还要难看!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失声低语,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它’…竟然真的…能透过‘卵壳’…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