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带着那滴关乎天下气运的“定元珠”悄然离去,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神秘,只在药王谷的精舍内留下满地狼藉与无数谜团。青鸾与薛九针相顾无言,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定元珠被带走,固然免去了一场可能波及更广的争夺,但龙脉创伤未愈,未来又将如何?
薛九针上前检查了一下昏迷的苏文瑾,眉头紧锁:“他本源透支太甚,灵根虽因祸得福彻底觉醒,但心窍初开耗尽了所有生机,已陷入‘寂灭’状态,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靠其自身造化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着手处理苏文瑾的伤势,至少先稳住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青鸾则走到院中,看着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气息微弱的张景澄,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此人包藏祸心,险些酿成大祸,留之必是后患。但她最终还是压下了杀意,此人毕竟是天师道重要人物,若死在这里,后续麻烦无穷。她将其拖到一旁,简单封住其修为,交由药童看管。
做完这一切,疲惫与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青鸾靠在门框上,望着北方已然恢复清明的天空,心中却无半分轻松。龙脉暂稳,神都之乱初平,但陛下那边情况如何?沈青石是否安全?还有那带走定元珠的秦嬷嬷,她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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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皇宫。
持续数日的紧张与肃杀气氛,随着叛军的投降和韩理一党的覆灭,终于稍稍缓解。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开始清理血迹和狼藉,但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太和殿内,晏华清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她迅速下达了一系列命令:稳定神都秩序,安抚受惊臣民,清查韩理党羽,重整禁军,并立刻派出使者,前往西线安抚赵破虏大军,同时严令其不得擅自与西域联军开战,固守待命。
她处理政务的效率极高,条理清晰,仿佛不知疲惫。但只有贴身侍奉的女官能看到,陛下在无人注意时,指尖那细微的颤抖,和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对北方未知情况的担忧。
“陛下,沈青石求见。”内侍低声禀报。
晏华清猛地抬头:“快宣!”
沈青石快步走入殿内,他虽换上了干净的侍卫服饰,但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显然伤势远未恢复。他跪地行礼,声音沙哑:“臣沈青石,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平身!”晏华清抬手,目光急切地落在他身上,“药王谷那边……情况如何?苏文瑾他……”
沈青石深吸一口气,将药王谷发生的一切,包括苏文瑾凝聚定元珠后陷入寂灭昏迷,张景澄突然发难夺宝,以及秦嬷嬷现身带走定元珠的经过,尽可能详细地禀报了一遍。
听着那惊心动魄的叙述,晏华清的心也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不定。当听到苏文瑾成功凝聚定元珠、稳住龙脉时,她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听到张景澄背叛夺宝时,她凤眸含煞;而当听到秦嬷嬷带走定元珠时,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嬷嬷……带走了定元珠……”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划动,“她说‘故土归根’,‘有些债该还了’……”
她抬起头,看向沈青石:“你如何看?”
沈青石沉吟道:“秦嬷嬷深不可测,其对荣懿大长公主忠心耿耿,带走定元珠,或许并非恶意。臣猜测,她可能想用此珠,去做一件……与彻底解决龙脉隐患相关的事情。只是,她不愿,或者说认为时机未到,将其相告。”
晏华清点了点头,这与她的猜测不谋而合。秦嬷嬷就像一把隐藏在迷雾中的钥匙,她的每一个举动,似乎都指向着更深层的秘密。
“苏文瑾的伤势……”
“薛谷主言,已尽人事,能否醒来,全看天意。”沈青石语气沉重。
晏华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苏文瑾是解决龙脉危机的关键,如今却陷入寂灭。定元珠被带走,去向不明。局面看似稳定,实则根基依旧脆弱。
“你伤势未愈,先下去好生休养。神都初定,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做。”晏华清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臣,告退。”沈青石行礼退下。
空荡的大殿内,晏华清独自坐在龙椅上,手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内忧暂平,外患犹在(西域联军),龙脉之危未根本解除,关键的“钥匙”一昏一失……这盘棋,远未到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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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葬古原。
曾经的绝地,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混沌光柱已然消失,天空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大地依旧布满狰狞的裂缝,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硫磺和焦糊味。
那深不见底的坑洞依旧存在,但其中不再喷薄毁灭性能量,也不再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和龙脉生物的咆哮。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陷入沉睡般的平稳呼吸声,隐隐从地底传来。
龙脉生物被定元珠的力量强行安抚,陷入了沉睡。其创伤并未痊愈,那根最粗的锁链依旧贯穿逆鳞,但崩溃的进程被强行中止了。
一些胆大的修士和军方斥候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这片区域查探,确认龙脉确实稳定下来后,消息迅速传开。北境各州府那弥漫了数日的恐慌情绪,终于开始缓缓消散。狄耿率领的残部也在雁门关初步站稳了脚跟,开始收拢溃兵,安抚流民。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依旧涌动。龙脉沉睡,意味着其力量暂时无法被任何一方利用,但也意味着它失去了对外界变化的主动反应能力。那些原本觊觎龙脉力量的势力,如“烛龙”残党、草原胡骑,乃至其他隐藏的野心家,会甘心于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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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江南,药王谷。
苏文瑾依旧沉睡不醒,如同一个精致的玉雕,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薛九针每日以金针和珍稀药物为其温养经脉,维系生机,但效果甚微。
青鸾的伤势在薛九针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她决定离开药王谷。一方面,她需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秦嬷嬷带走定元珠的消息,亲自向陛下禀报;另一方面,她叛出“烛龙”已久,也需要重新联络一些旧部,查探组织在北境龙脉稳定后的动向。
而被囚禁的张景澄,在苏醒后变得异常沉默,无论薛九针如何询问,皆闭口不言,只是眼神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对那定元珠的深深不甘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仿佛秦嬷嬷那轻描淡写的一拂,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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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离中原纷扰的西北边陲,玉门关外。
前朝太子李承昊看着手中关于神都宫变失败、韩理被擒、北境龙脉莫名稳定的密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苦心营造的“天命所归”之势,竟在短短数日内土崩瓦解!
“废物!韩理这个废物!”他狠狠将密报摔在地上,“还有那北境龙脉,早不崩溃晚不崩溃,偏偏在这个时候……”
“殿下息怒。”一名幕僚小心翼翼道,“虽失先机,但我们手中仍有十万联军,玉门关守军兵力有限,未必不能一战。只要攻破玉门,长驱直入,未必不能……”
“你懂什么!”李承昊烦躁地打断他,“如今龙脉稳定,女帝平息内乱,士气正盛!我们若强行攻城,损失巨大不说,就算侥幸破关,面对的是一个初步整合、同仇敌忾的大周!更何况……”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天师道的张景澄似乎也在北境现身,态度不明……传令下去,暂缓攻城,加固营垒,静观其变!”
他不得不按下心中的焦躁,等待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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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角落。
北境,靠近葬古原的一片荒芜山丘下,一个看似普通的游牧部落悄然驻扎。
部落最中央、守卫最森严的一座牛皮帐篷内,烛火摇曳。主位之上,坐着的并非部落首领,而是一个身穿灰色旧袍、气息阴冷的身影——正是之前被青鸾设计、未能得手龙脉灵液,又在龙脉最终爆发时隐匿起来的玄骨老祖!
他此刻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晦涩难测,虽然依旧带着伤,但眼神中的疯狂与贪婪却丝毫未减。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块漆黑如墨、不断扭曲蠕动的……仿佛活物般的血肉组织!
那血肉组织散发出与龙脉煞气同源,却又更加精纯、更加邪恶的气息!
帐内,几名心腹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玄骨老祖看着手中那蠕动的血肉,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
“定元珠?哼,强行定住崩溃的龙脉,不过是饮鸩止渴!龙脉沉睡,正是我等的机会!这‘噬龙蛊’的母体,可是老夫耗费数十年心血,才从一处上古魔窟中寻得……只要将其植入龙脉核心,便能逐步蚕食、控制这沉睡的巨龙!届时,什么定元珠,什么混沌灵根,都将成为老夫掌控这天地力量的踏脚石!”
他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幽光,望向葬古原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沉睡的巨龙,最终沦为被他操控的傀儡。
“通知下去,计划……可以开始了。”
一场针对沉睡龙脉的、更加阴险诡谲的阴谋,在这北境的暗处,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药王谷中,那陷入寂灭沉睡的少年,指尖,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