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执意要出院,众人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裴母带着周老爷子先行回了别墅,在回去的路上将沈黎和裴之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父。
一直与裴之衡忙于裴氏事务的裴父得知沈黎流产的消息后,立刻放下手头工作,匆匆赶往医院。
他推开病房门,正好看见裴之衍小心翼翼地扶着沈黎准备下床。
裴父快步上前,语气中满是关切和愧疚,“阿黎,对不起,爸爸最近太忙,刚知道你的事。你……你还好吗?”
沈黎看着裴父紧张的模样,语气轻快道,“爸,我没事,现在只是个小胚胎,对母体伤害不大,您不用这么紧张。”
裴父转头瞪向裴之衍,语气顿时严厉,“送阿黎回去后,你跟我回老宅。\"
“老宅”二字让沈黎心头一紧。
她知道裴家的家法严厉起来能让人脱层皮,而裴之衍现在还要帮她处理沈芝山的事,若是受伤肯定会耽误进度。
“爸,这不全怪之衍。”沈黎连忙解释道,“是我本身的身体底子就受损了,这个孩子本就难保住。”
裴之衍听到她主动为自己辩解,不由得一怔,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就在他想要看向沈黎时,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一梗。
“之衍现在正忙着帮我处理沈芝山和德维尔家族的事,要是受伤了,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会耽误进度。”
裴之衍短暂的感动瞬间消散,他抿了抿唇,语气自嘲,“沈总不用担心,作为您的得力助手,我身残志坚,绝不会耽误工作。”
裴父听出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试探着问,“阿黎,你就这么轻易原谅这臭小子了?”
沈黎亲昵地挽住裴父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爸,您可能不知道,之衍长大后为了躲家法,特意健身练得皮糙肉厚,普通家法对他已经不痛不痒了。”
“后来爷爷对症下药,改成让他在祠堂用小楷抄经书。”
难得裴父主动提起,沈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想到裴之衍痛苦地握着毛笔一笔一划抄经书的模样,她心中的郁结顿时消散,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
裴之衍闻言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幸灾乐祸向他挑眉的样子,无奈地轻叹一声。
他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告知他的家人,他们之间的恩怨这一罚,就彻底消散。
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两人正式重新开始的好预兆。
可这,也确实是他最头疼的惩罚。
他的书法本就差,为了偷懒只练草书,小楷一直写得歪歪扭扭。
爷爷在世时,每次罚他跪祠堂抄经书,都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站在裴父身边笑靥如花的沈黎,想起从前每次受罚,她都会偷偷跑来帮他抄写。
虽然她的小楷字迹爷爷一眼就能认出,但老人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要是等他自个儿抄完,膝盖怕是都要跪烂了。
裴之衍顺着她递的台阶,配合的道,“爸,您就饶了我吧。让我挨打都行,别让我抄经书。”
裴父看着沈黎一派轻松的模样,若有所思挑眉道,
“我说怎么发现家里的戒尺还是新的,书房柜子里却堆了一沓宣纸,原来是换了家法。行,就听阿黎的。”
他轻轻拍了拍沈黎的手,“之衍送我们回去后,直接去老宅小祠堂跪着。阿黎,我先去和医生聊聊,你们收拾好了就让之衍直接去老宅。”
感受到裴父真切的关心,沈黎乖巧点头,目送他离开。
待裴父走后,裴之衍一边收拾她的换洗衣物,一边微垂眼帘低声道,“谢谢你。”
沈黎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裴之衍叠衣服的身影,漫不经心道,“谢我什么?谢我让你去抄经书?”
两人之间的氛围诡异地从先前的痛苦挣扎,迅速切换到了结婚前朋友身份的相处模式。
带着几分调侃,几分默契,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亲近。
裴之衍听着她恢复如常的语调,心中五味杂陈。
她放下得这么快,不知该欣慰还是失落。
他折好最后一件衣服,故作轻松地勾起唇角,“今晚,你还会偷偷来帮我抄吗?”
“你见过哪个老板帮员工受罚的?”
“你对小唯他们那么好,怎么对我区别对待?”
“他们是亲兵,你是招安来的,没有可比性。”沈黎站起身,扫了他一眼,“要么接受,要么撂挑子走人。”
裴之衍现在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拎起包走到她面前,认命般的无奈道,“能成为沈总的左膀右臂是我的福气,不敢有怨言。”
看着他这副模样,沈黎唇角微扬,“走吧回老宅,好好‘享受’你的抄经时光。”
她率先朝门口走去,转身的刹那,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的心情,复杂得自己都理不清。
明明下定决心要结束这段婚姻,明明还在为过去的伤害耿耿于怀,却在看到他落寞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心软。
她自己都分不清,选择用这种方式,一笔带过两人之间的恩怨,是真心释怀,还是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