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这句轻飘飘的反问,落在大殿之内,却不亚于一道九天惊雷!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空。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龙椅之上,燕王萧玄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病容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滔天巨浪般的震惊!
忧思过度!
心火郁结!
肺燥之咳!
这十二个字,像十二柄烧红的铁锤,一锤接着一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
御医们诊治了无数次,都只说是偶感风寒,操劳过度,开的方子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温补之药。
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这病根,根本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是堆积如山的军务,是与朝廷的周旋,是与其他诸侯的勾心斗角,是日复一日的殚精竭虑,是夜复一夜的辗转难眠!
这些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才导致了他咳嗽不止,心烦意乱。
可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坤道,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他的病根,一语道破!
大殿之下,陆双双和洪凌凌已经彻底傻了。
她们的小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师父她……她竟然真的敢说燕王有病!
这下死定了!
祝十六也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小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虽然知道干娘是在演戏,可这一步,也太险了!
这根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萧玄死死地盯着林羽,那审视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惊涛骇浪。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你……如何得知?”
林羽微微一笑,神色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说出的,不过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
“贫道之前说过,殿下有真龙气运护体。”
“只是……”
她话锋一转,用一种悲悯的语气,缓缓说道:“贫道以望气之术观之,殿下龙体之上的赤色龙气,虽是强盛无比,冠绝天下。”
“但那龙气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灰黑色的浊气。”
“此浊气,非外邪入侵,而是由内而生。”
“乃是殿下为天下苍生,日夜操劳,忧思成疾,心火耗损了龙气本源所致。”
“此非药石可医,乃心病也。”
一番话,说得玄之又玄。
完美地,将她那惊世骇俗的医术,包装成了一套无懈可击的玄学理论。
萧玄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望气之术?
龙气?
浊气?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此刻听在他的耳中,却比任何御医的诊断,都更加令他信服!
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奇,与一丝……狂喜!
奇人!
这绝对是真正的世外奇人!
“好!好一个‘心病’!”
萧玄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再也维持不住君王的沉稳,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道长真乃神人也!”
林羽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只是平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温润的白玉小瓶。
她倒转瓶口,一粒龙眼大小,通体漆黑,却散发着一股奇异清香的丹药,滚落在她的掌心。
“殿下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断不可为心病所扰。”
“此丹,名为‘定神安魄丹’。”
“乃贫道采九十九种静心草药,辅以山间晨露,炼制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
“虽不能根除殿下心病,却可助殿下安神助眠,平复肝火,稳固龙气。”
萧玄的目光,瞬间被那枚丹药,牢牢吸引!
那股清雅的药香,只是闻上一闻,就让他觉得胸口的烦闷,都消散了几分。
然而,君王的多疑,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虽然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最后的警惕,依旧存在。
“来人!”
他沉声下令。
“传御医!”
“传试药内侍!”
很快,几名老御医和一个脸色煞白的小内侍,战战兢兢地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验!”
萧玄的命令,只有一个字。
一名老御医颤抖着双手,从林羽手中接过那枚丹药。
他先是放在鼻下,仔细地嗅了嗅,随即脸色一变。
他又用银针刺入丹药,银针毫无变化。
最后,他用指甲刮下一点点粉末,放入口中,闭目细细品味。
片刻之后。
老御医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噗通”一声!
他竟直接对着林羽跪了下去!
“仙人!请受老朽一拜!”
满座皆惊!
萧玄的眉头,也紧紧皱起:“怎么回事?”
老御医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在发颤:“回王爷!此丹……此丹乃神药啊!”
“臣……臣只尝出其中有百年份的茯神、灵芝、雪莲等数种名贵药材,但更多的,臣闻所未闻!”
“其配伍之精妙,炼制手法之高超,简直是……简直是鬼斧神工!臣行医一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丹药性平和,毫无毒性,确有安神定魄,固本培元之奇效!”
这番话,让萧玄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散。
但他还是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内侍。
小内侍哭丧着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枚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小内侍不仅没有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他那原本煞白的脸色,竟然……渐渐红润了起来!
他原本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眼神,也变得清明,甚至……神采奕奕!
“感觉如何?”萧玄沉声问道。
小内侍猛地回过神来,激动地回道:“回王爷!奴才……奴才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从喉咙直入腹中,然后散入四肢百骸!之前所有的紧张和害怕,全都不见了!现在……现在脑子特别清醒,浑身都是劲儿!”
他说完,还当场跳了两下,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铁证如山!
萧玄再无怀疑!
他一把从御医手中,拿过那个玉瓶,倒出一枚丹药,毫不犹豫地,倒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比那小内侍所描述的,强烈十倍的清凉甘泉,瞬间席卷全身!
轰!
萧玄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轰鸣!
那困扰了他数月之久的,胸口的烦闷,头脑的昏沉,在这一瞬间,被涤荡一空!
前所未有的清明!
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了许久的笑声,终于从燕王的口中,爆发出来!
他笑得无比畅快,笑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从今日起,玄云道长,便是我大燕的护国国师!”
“赐号,‘护国真君’!”
“专为本王,炼制丹药!所需一切,王府尽数供给!”
他又看向殿外,声音,传遍了整个王府。
“传本王令!”
“清风会,乃为本王祈福,为天下苍生祈福之护国祥会!”
“受本王庇佑!任何人,任何官府,胆敢骚扰者,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一道道王令,从他口中发出!
整个大殿,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给震得魂不附体!
国师!
护国真君!
一步登天!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陆双双和洪凌凌,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呆呆地看着师父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尊真正的神只。
祝十六的小心脏,更是“怦怦”狂跳!
他看着干娘那依旧平静的侧脸,看着龙椅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燕王。
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什么,叫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
当林羽带着三个依旧如同在梦游中的弟子,走出燕王府的大门时,天色已近黄昏。
一场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杀局。
就这样,被林羽用一番话,一粒丹药,轻而易举地,化解于无形。
甚至,还让他们一步登天,成为了这平北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祝十六走在林羽身边,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这种力量……
比千军万马,更加可怕!
……
一个月后。
燕王府,一处幽静的暖阁之内。
萧玄的面色,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服用林羽炼制的丹药,不仅之前的顽疾尽去,精力更是远胜往昔。
处理起军政要务,得心应手。
前线战场上,更是捷报频传,大军势如破竹,又连下了三座城池!
此刻,他正与林羽相对而坐,品着香茗,心情无比舒畅。
享受着丹药带来的精力恢复,和战场节节胜利带来的巨大成就感,萧玄看着眼前这个为他带来这一切的“仙人”,心中的某个念头,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放下茶杯,用一种夹杂着无尽渴望与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问出了那个,压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问题。
“国师……”
“这世间……”
“可有……长生不死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