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名字。他曾在炼化万宝商人的部分记忆时看到过关于此地的情报。
这是由神秘且实力深不可测的万宝商会之主建立的，整个混沌海最大也最安全的中立交易区。
据说在这里只要出得起价钱，能买到一切，无论是情报、功法、法宝，甚至其他道祖的本源！
苏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整理仪容，将气息压制在毫不起眼的道君高阶水平，随即朝着这座混沌中的奇迹之城飞去。
靠近后，苏晨愈发感受到这座城市的不凡。整座城市被无形却强大到让他心悸的守护大阵笼罩。
阵法气息充满 “交易” 与 “公平” 的古老契约之力，任何敢在此地动用武力破坏规矩的存在，都会被契约之力无情抹杀。
苏晨顺利进入城市，城中景象让他也不由得大开眼界。
一头体型如山脉的星空巨兽温顺趴在地上充当店铺 “看门兽”；
一位浑身燃烧魔焰的深渊领主与脑后悬挂功德金轮的佛陀坐在桌前和气讨价还价；
一些完全由能量或纯粹信息构成的奇异硅基生命在兜售来自他们宇宙的科技造物……
这里真正做到了万族林立、万道共存。
苏晨没有急于寻找情报，像初来乍到的游客般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闲逛，感受着城市的 “脉搏”，吸收着来自万千不同宇宙的 “信息”。他的鸿蒙大道在这种极致 “包容” 与 “多元” 的环境中感到无比舒畅，甚至隐隐有了新的感悟。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城市中心一座最宏伟奇特的建筑前 —— 那是由无数闪烁不同光芒的 “世界碎片” 拼接而成的巨大高塔，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万界楼”。
这里是碎道集市的核心，也是那位神秘万宝商会之主的真正居所。苏晨能感觉到整座城市守护大阵的力量源头就来自这座高塔。
就在他打量高塔之时，一位身穿锦绣华服、体态微胖、脸上始终挂着和气生财笑容的白发老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 —— 正是苏晨曾经见过一面的万宝商人。
“呵呵，这位道友，面生的很啊。” 万宝商人笑呵呵地拱手，眼神看似浑浊，在看到苏晨的瞬间最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
“在下初来乍到，四处看看。” 苏晨不动声色地回应。
“呵呵，道友不必紧张。” 万宝商人的笑容更加热情，“我万宝商会开门做生意，最是欢迎像道友这般远道而来的客人。我看道友似乎在为什么事烦恼，不如上楼一叙喝杯薄茶？或许老朽能为道友解惑一二。”
他竟主动向苏晨发出了邀请。
苏晨看着眼前这位笑容可掬，却又深不可测的万宝商人，心中没有丝毫的轻视。
他知道，能在这混乱无序、强者为尊的混沌海之中，建立起如此一座连道祖都要遵守其规矩的 “碎道集市”，此人的来历与实力，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道友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苏晨平静地稽首回礼，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呵呵，道主请。”
万宝商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侧过身，做了一个 “请” 的手势。
当苏晨一步踏入那座由万千世界碎片拼接而成的 “万界楼” 时，眼前的景象斗转星移。
他并未进入任何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的殿堂。
而是来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古老星空之下。
脚下，是一块不知其边际的古朴青石道台。
道台的周围，是一条由亿万星辰汇聚而成的璀璨时光长河，在缓缓奔腾流淌。
一颗颗早已熄灭、属于上一个甚至更古老纪元的太阳，如同巨大的冰冷墓碑，静静地悬浮在远方。
一股苍凉、孤寂，仿佛历经了万古轮回的永恒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竟是一方独立于混沌海之外的完整太初宇宙碎片！
万宝商人竟将这样一方无价的 “道之空间”，当成了自己会客的茶室。
好大的手笔。
苏晨的心中，对这位神秘商人的评价再次拔高了数个层次。
“道主，请坐。”
万宝商人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于道台的中央。
他的身前，一张由混沌神石雕琢而成的古朴石桌缓缓浮现。
桌上，一套看似粗糙却又蕴含着大道至简之意的茶具，散发着温润的光。
苏晨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道主非是此界之人吧。” 万宝商人一边用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 “先天真火” 温煮着一壶仿佛是混沌本身所化的 “水”，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他的声音很平淡。
但苏晨却能感觉到，随着他每一个字吐出，这方宇宙碎片的时光长河，其流速都会发生一丝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
言出法随。
眼前这个看似和善的胖商人，其境界绝对不在他之下。
甚至，可能更高。
“道友慧眼。” 苏晨没有否认。
“呵呵，谈不上慧眼。” 万宝商人笑了笑，将那壶已经沸腾、散发着鸿蒙气息的茶水，缓缓倒入两个古朴的茶杯之中。
“只是老朽我活得久了，见过的‘过客’也便多了些。”
“每一个像道主这般，能以自身之道逆反混沌、开辟鸿蒙的存在，其身上都带着一股不属于任何一方宇宙的独特的‘故乡’的气息。”
“这种气息很特别，是一个‘道祖’最初的，也是最后的‘锚点’。”
他的话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苏晨闻言，心中一动。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抓住。
“请。”
万宝商人将其中一杯氤氲着混沌气的古茶，推到了苏晨的面前。
“此茶名曰‘轮回’。”
“乃是老朽采摘了九个已经寂灭的宇宙纪元之中，其‘天道’在彻底崩塌前所留下的最后一缕‘道之残响’，熬炼而成。”
“喝下它，或许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苏晨看着杯中那仿佛蕴含着九个世界生灭轮回的奇异茶汤，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他知道，这杯茶是机缘，也可能是考验。
他没有犹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轰 ——！！！！！！
在茶汤入喉的刹那。
苏晨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宏大伟力，瞬间抽离了身体，抽离了这方宇宙，甚至抽离了整个混沌之海！
他来到了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无法用任何思维去理解的绝对的 “原点”。
这里，是所有时间与空间的尽头，也是所有因果与命运的起点。
他看到了一场他无法理解的战争。
那是一场超越了道祖、超越了混沌、超越了一切已知概念的终极之战！
他看到一口仿佛能镇压万古诸天的巨大无比的三足两耳青铜巨鼎，其上布满了裂痕，从那原点之中坠落，不知所踪。
他看到一座高悬于万道之巅、其上仿佛铭刻着众生宿命的古老天钟，被一股不可名状的漆黑力量一击震碎！其碎片化作亿万流光，散落向万千宇宙纪元。
他看到一条贯穿了所有时空的伟大时光长河，竟被一滴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血液所污染！
河水在咆哮。
岁月在哀鸣。
最终，他看到了一幕让他永生难忘、道心都为之颤栗的景象。
在那片原点战场的废墟之上。
在那无尽的、充满了 “天启” 意味的永恒黑暗之前。
一道孤寂的、模糊不清的白衣身影，手持一柄早已断裂的石剑，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最终的 “大寂灭”。
苏晨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能感受到，那道身影之上所散发出的那股与自己同源，却又比自己宏大、圆融了亿万倍的【鸿蒙大道】的气息！
是那位布下了 “守护帷幕” 的上古鸿蒙道祖！
他在战斗。
他在守护。
他在为所有的 “存在” 争取着最后一丝喘息之机。
最终，他败了。
那柄断裂的石剑，彻底化为了齑粉。
他那伟岸的身躯，也缓缓地倒了下去。
在他即将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
一道充满了无尽疲惫、无尽不甘，却又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残缺意志，跨越了时空，跨越了因果，响彻在苏晨的灵魂最深处。
“堤坝…… 崩毁…… 谁人…… 可独断万古……”
“源头…… 已逝…… 后来者…… 当…… 另辟…… 新路……”
“轮回…… 已断…… 若见…… 彼岸…… 那朵…… 相似的…… 花……”
……
幻象轰然破碎。
苏晨的意识猛然回归。
他依旧盘膝坐于那青石道台之上，手中依旧端着那只早已空空如也的茶杯。
但他的后背，却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的道心，那颗早已圆融无暇、万法不侵的【鸿蒙真我归一道果】，竟在剧烈地颤抖！
那场幻象太过真实。
那场战争太过恐怖。
那种面对最终的 “大寂灭” 时的无力感与绝望感，太过刻骨铭心。
他第一次，对自己所走的这条路产生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怀疑。
连那位比自己强大了亿万倍的上古鸿蒙道祖，都最终战败陨落。
自己这条继承而来的所谓的 “鸿蒙大道”，真的是正确的么？
真的能战胜那最终的天启之疫么？
“道友觉得此茶味道如何？”
万宝商人那笑呵呵的声音，将苏晨从那几乎要让他道心失守的混乱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苏晨猛然抬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依旧挂着和气生财笑容的胖商人。
眼神之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他知道，刚才的一切绝非是简单的幻象。
这杯茶，这万宝商人，让他看到了一角被掩埋在时光最深处的最残酷的真相！
“道友究竟是谁？” 苏晨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我？” 万宝商人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只是一个在这混沌海里做点小生意的糟老头子罢了。”
他看着苏晨，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赞赏，又似是惋惜。
“道主不必惊慌。你所看到的，既是‘果’，亦是‘因’。”
“有些路断了，便需要有人去重新连接。有些源头枯竭了，便需要有人去开辟新的河流。”
“你所看到的‘终结’，或许也只是另一个更加宏大的‘开始’。”
他的话语依旧是那么的模棱两可，充满了禅机。
但苏晨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似乎在鼓励自己。
也在指引自己。
苏晨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那翻江倒海的道心平复了下来。
他知道，纠结于自己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真相，毫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走好眼下的路。
“道友，我来此想买一份情报。” 苏晨开门见山地说道。
“关于‘万界守护者议会’，以及如今混沌海战场对抗‘天启之疫’的所有情报。”
“呵呵，好说，好说。” 万宝商人似乎早已料到苏晨会如此问。
“情报，老朽这里有的是。而且，可以分文不取，全都送给道主。”
“哦？” 苏晨眉头一挑，“道友的条件是？”
“我的条件很简单。”
万宝商人的脸上，第一次收起了那副商人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要道主一个承诺。”
他看着苏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将来，若有一天，道主能真正地超越这片混沌海，踏上那传说中的‘彼岸’。”
“若你在彼岸看到了一朵因为迷路而独自盛开的白色小花。”
“请你务必将它带回来。”
“交给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苏晨都无法看透的深深的哀伤与执念。
苏晨沉默了。
他不知道商人所说的 “彼岸” 在何方。
也不知道那朵 “白色小花” 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这个承诺背后所牵扯的因果，其沉重远超他想象。
甚至，可能比对抗那天启之疫本身还要更加的巨大。
“好。”
许久之后，苏晨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无论前路如何，他苏晨有自己的道。
亦有自己的担当。
“多谢。”
万宝商人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他那紧绷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他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对着苏晨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道无比庞大、也无比详细的信息洪流，瞬间便涌入了苏晨的识海。
那并非是普通的玉简或神念。
而是一张仿佛由整个混沌海的法则所亲自绘制的 “大道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