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图在云绮月掌心剧烈震颤,红点如心跳般明灭,直指墙根那道尚未愈合的裂痕。她指尖微颤,却未收回,反而将图面压得更紧。裂口深处的黑气早已散尽,可那股阴冷的余韵仍贴着地面游走,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着。
叶凌轩单膝抵地,短剑横划,剑尖引动紫气在三人周身划出一道半圆。灵流沉入石缝,隐成隔绝阵纹。他肩头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动作却未迟滞半分。柳萱儿咬破指尖,将血点在四枚银针尾端,逐一插入阵角。针身轻颤,发出极细的嗡鸣,确认四周无灵波追踪。
“可以了。”云绮月低声道,目光仍锁着残图。
柳萱儿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布袋。灰褐色的粗布上沾着些许尘灰与干涸的血迹,系绳已被她用牙咬断。她手指微顿,随即解开袋口。一枚灰白中透着裂纹的玉简落入掌心,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曾被强行取出。另有一角残破手令,仅存半枚火漆印,印纹断裂处隐约可见“天工阁外务司”五字残痕。
云绮月伸手接过玉简,指尖刚触其表,玉简骤然泛起红光,低沉嗡鸣自内部震荡而出。她立刻收力,眉心微蹙。
“有自毁禁制。”叶凌轩凝视玉简,“强行注入灵力,它会炸。”
柳萱儿皱眉:“那怎么读?等它自己开口?”
云绮月未答,只将残图轻轻覆上玉简。焦痕边缘与符纹相接的刹那,红点猛然一亮,玉简上的封锁符纹竟如活物般微微蠕动,裂开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她屏息,以极细灵丝探入缝隙,顺着符纹逆流而上。玉简震动渐缓,红光退去,三行暗纹缓缓浮现:
“子时三刻,祭器归位;灵眼七处,俱已埋钉;血引一燃,山河易主。”
柳萱儿念完,脸色发白:“祭器?血引?这和归藏阁墙上那句‘血引启门’对上了。”
叶凌轩盯着最后一句,声音沉下:“山河易主……不是劫宝,是夺地脉。”
云绮月将手令接过,指尖抚过火漆印残痕。她闭目,灵识轻探,片刻后睁开眼:“这印是活的。不是伪造,是被抹去过半信息。”
叶凌轩伸出手,她将手令递去。他掌心凝出一缕灵火,缓缓覆上残印。火光映照下,隐藏字迹悄然浮现:
“奉幻洲使令,事成后许以‘灵母’之核。”
“西幻洲。”柳萱儿瞳孔一缩,“他们和天工阁外门勾结,要在法宝交流会动手?”
云绮月低头,将残图平铺于地,玉简置于图上。红点骤然跃起,在空中投出一道微弱光痕,随即分裂为七点,逐一闪烁。她手指轻点,七点光痕连成一线,勾勒出一个覆盖仙市西北区的阵法雏形——七处灵眼,分别位于交易塔、灵材库、登仙台、铸器坊、符阵阁、藏经楼偏殿与西北角的旧钟楼。
“七处都是灵流汇聚点。”叶凌轩声音紧绷,“有人提前埋下了阵钉。只要祭器归位,血引点燃,七处灵眼共振,南灵主脉就会被强行抽离地气,引发暴溢。”
她回想起母后临终话语中的深意,结合残图所指以及当前种种,意识到这背后的可怕阴谋——
“不是暴溢。”云绮月忽然开口,声音极轻,“是引导。他们在借万宝共鸣的瞬间,把灵脉之力引向某个坐标——‘灵母’之核,就是接收点。”
柳萱儿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仙市会塌一半!他们要拿几十万人的命,去养一颗核?”
“目的不是杀戮。”叶凌轩目光如刀,“是混乱。主脉一乱,护界大阵瘫痪,幻术师就能趁机潜入核心禁地,取走‘灵母’。”
“可‘灵母’是什么?”柳萱儿攥紧银针,“为什么西幻洲非要它不可?”
云绮月沉默片刻,指尖抚过残图焦痕。她忽然想起母后临终前的话:“门开了,灵就散了。”那时她不懂,如今却觉脊背发寒——若“灵母”是维系一洲灵气的根源,那它的核,便是整个南灵洲的命脉。
“他们不是要窃取。”她声音发冷,“是要替换。”
叶凌轩猛地看向她。
“幻术师擅长篡改感知,若他们用‘灵母’之核替换了真正的核心,整个南灵洲的灵流都会被悄然扭曲。修者感知错乱,法宝失控,门派自乱……那时,不需一兵一卒,修真界便已易主。”
空气凝滞。
柳萱儿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叶凌轩缓缓握紧短剑,指节泛白:“七处阵眼,全在西北。交流会子时三刻开启,祭器入场——那就是引爆时刻。”
“我们得阻止他们。”柳萱儿咬牙。
“不能声张。”叶凌轩断然道,“手令上有天工阁印记,说明内鬼在高层。消息一出,立刻会被截断,甚至反扣我们头上。”
“可我们只有三个人。”柳萱儿声音发紧,“七处阵眼,怎么守?”
云绮月盯着残图,红点仍在闪烁,频率忽快忽慢。她忽然察觉不对——第七点,也就是旧钟楼的位置,光痕比其他六点暗了一瞬,像是信号受阻。
她指尖轻压图面,低语:“它在干扰……有人在钟楼动了什么。”
叶凌轩立刻反应过来:“要么是阵眼未稳,要么是……有人也在查这件事。”
柳萱儿眯眼:“那还等什么?先去钟楼,毁了它!”
“不行。”云绮月摇头,“毁一个,其他六处会立刻自启,反而加速暴溢。我们必须知道祭器在哪,才能反向切断引信。”
“那就只剩一条路。”叶凌轩目光沉下,“混进交流会,找到祭器,控制归位时刻。”
“可我们没有请帖。”柳萱儿苦笑。
云绮月低头,指尖抚过手令残印。火漆纹路在她眼中缓缓重组——她忽然记起,母后曾教她辨认各洲信物印式。西幻洲的使令,右下角必有一道逆弧,形如月钩。而这枚残印上,那道弧线是断的。
“这令是假的。”她抬眼,“有人伪造了幻洲命令,嫁祸给他们。”
“谁?”柳萱儿一愣。
“天工阁内部的人。”叶凌轩冷笑,“借幻洲之名行事,既能调动外力,又能事后推责。”
云绮月将手令翻转,指尖在背面摩挲。粗糙的布纹下,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像是曾被反复折叠。她忽然停住——折痕交汇处,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墨渍,形如闭合的眼。
她心头一震。
那是紫霄仙门密档中记载的“监察令”标记——只有高层执事才能签发,用于标记重大隐患。
这手令,原本是预警,却被撕去大半,反被用来传递阴谋。
她猛地抬头,看向叶凌轩:“有人想让我们看到这个。”
“什么意思?”柳萱儿皱眉。
“布袋被藏在守卫修士身上,位置明显。我们一抢,就拿到手。”云绮月声音发紧,“太容易了。像是一场……引导。”
叶凌轩眼神骤冷。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我们会追查。这文件,是故意留给我们看的。”
柳萱儿脸色发白:“那我们现在……还在他们的局里?”
云绮月盯着残图,红点依旧指向七处灵眼。可她忽然发现,当她移开视线时,第七点的光痕,微微偏移了半寸。
不是图的问题。
是她的影子,挡住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