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合拢的闷响还在耳畔回荡,云绮月没有回头。她盯着前方那盏悬于穹顶的青铜灯,银光微弱,却照出地面砖缝间细密的纹路正缓缓流动,如同活物呼吸。
“别轻举妄动。”叶凌轩低声道,剑尖垂地,目光扫过两侧柱体。那些暗红光芒已蔓延至顶端,柱身内部似有液体流转,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柳萱儿收回绿丝,指尖残留一丝灼热感。“不是攻击阵法……更像是在传输什么。”
云绮月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匣,第六颗珠子泛着稳定蓝光,匣体温热,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她往前半步,脚踩在一块略凹的青砖上,四周空气微微震颤。
“这里不是魔族临时据点。”她说,“是早就建好的。”
叶凌轩蹲下身,用剑刃刮开一处墙角积尘,露出下方刻痕——扭曲的符线缠绕成环,中央嵌着一颗灰黑色晶石。“这是禁制核心,但被人动过手脚,灵力流向反了。”
柳萱儿凑近看了一眼,“有人从内部改了阵眼?”
“不止。”云绮月指向远处一排矮柜,“那边的书架,排列方式和洞穴壁画里的‘封印序列’一致。他们照着古图建了这地方。”
三人缓步前行,脚步落在青砖上无声无息。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金属锈味越浓,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香,像是陈年墨汁混了药渣。
尽头是一扇窄门,未闭合,仅以一道浅浅金线隔断内外。云绮月停住,将青铜匣轻轻前推。金线微微波动,竟自行裂开一道缝隙。
门后是个狭室,四壁皆为黑石砌成,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堆放着几卷竹简、数枚玉简,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铜牌,正面刻着紫霄仙门护法堂的徽记。
叶凌轩眼神一紧。“那是长老才能持有的信令牌。”
他伸手欲取,云绮月却按住他手腕。“先看玉简。”
柳萱儿取出一枚,指尖凝出一缕灵丝探入其中。片刻后,她脸色变了。“这不是普通记录……是加密传讯。我只能读到片段:‘三日后子时,北峰换防由我接手’‘阵眼已调偏七寸,外松内紧’……还有署名——‘玄’字加双钩。”
“玄长老?”叶凌轩声音压低,“他是师父亲信,镇守藏经阁多年。”
云绮月又拿起另一枚玉简,这次她用自己的血滴在表面。血珠渗入,玉简骤然亮起,一行行字浮现:
【甲辰日,与玄议定:
一、伪令调走巡山弟子,空出西岭防线;
二、篡改聚灵阵枢,引浊气入主殿地脉;
三、待月蚀之夜,开启暗门,接应主力潜入。
事成之后,许你位列魔尊座下,执掌东域。】
室内一时寂静。
柳萱儿咬牙:“这些长老……早就投靠了魔族?”
“不止一个。”云绮月翻出第三枚玉简,内容更为详细。里面列出七名内应名单,三人来自紫霄仙门,另有两名出自邻派,甚至有一位竟是朝廷供奉。
叶凌轩握剑的手青筋微起。“他们想毁掉整个根基。”
“不。”云绮月摇头,“不是毁,是接管。”
她走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幅巨大星图,由细银丝织成,横贯九州。几处节点泛着暗红光点,最醒目的便是紫霄仙门所在山脉,一条红线从中延伸而出,穿过北冥洲冰渊、南灵洲矿脉,最终指向东玄洲深处一座高台。
“渡劫台。”柳萱儿认了出来,“那是历代飞升者最后试炼之地。”
“也是整个修真界灵脉交汇的枢纽。”云绮月指尖顺着红线滑动,“如果他们在紫霄仙门打开缺口,再引爆各地关键阵眼,灵流会彻底紊乱。各大门派自顾不暇,魔族就能趁乱掌控全局。”
叶凌轩沉声问:“什么时候?”
“月蚀之夜。”她看向玉简上的日期,“还有六天。”
柳萱儿猛地抬头:“我们必须立刻回去报信!”
话音未落,云绮月忽然抬手示意噤声。她盯着桌上那块铜牌,其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几个小字:**“持令者可视终局”**。
她将铜牌翻转,贴向星图中央。
刹那间,整幅图剧烈闪烁,银线重组,显现出新的路径——不再是单一进攻路线,而是十二道分支同时启动,每一道都直指一个大宗门的核心阵眼。更令人震惊的是,图中标注的时间并非同一夜,而是分批进行,最早的一波就在三天后。
“他们在测试反应。”云绮月低声说,“先动手的小门派不会引起注意,等我们察觉时,大局已定。”
叶凌轩盯着地图看了许久,忽然道:“这计划太周密,不像魔族风格。他们向来强攻硬打,哪懂这些迂回手段?”
“有人帮他们。”云绮月收回铜牌,星图随即黯淡,“而且是熟悉各派布防的人。”
柳萱儿攥紧拳头:“现在怎么办?直接冲出去?还是先找出口?”
云绮月没答。她走到房间角落,发现一只封闭的木匣,表面覆着血纹封印。她试着靠近,青铜匣突然发烫,第六颗珠子光芒大盛。
“这里面有东西和它共鸣。”
叶凌轩上前,用剑气轻震匣底。封印微颤,裂开一道细缝。柳萱儿立即放出绿丝缠住边缘,缓缓掀开。
匣中只有一卷羊皮纸,边缘焦黑,像是从大火中抢出。展开后,上面画着一座宫殿布局图,标注清晰——正殿、偏院、密道、守卫轮值时间。而在主殿下方,赫然写着三个字:**地牢区**。
“这不是作战图。”柳萱儿声音发紧,“这是救人路线。”
云绮月的目光落在右下角一行小字上:**若见此图,请救吾女。她在戊字号囚室,颈戴锁魂链。**
落款是一个名字:**林昭仪**。
她心头一震。
这个名字,她在宫中旧档里见过——先帝早年宠妃,因涉嫌勾结外臣被贬入冷宫,后来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那位妃子,正是她的远房姑母。
原来她没死。
原来她一直被关在这里。
“他们抓了人质。”叶凌轩看出端倪,“不止一个门派的重要人物可能都被囚禁于此。”
云绮月握紧羊皮纸,指节泛白。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魔族能精准掌握各派动向——他们不是靠刺探,是直接控制了那些本该守护门派的人。
“不能只带消息回去。”她说,“我们要把证据和人一起救出来。”
“可我们不知道出口在哪。”柳萱儿提醒,“刚才那扇门已经重新封死了。”
云绮月望向青铜匣,珠光映着她的脸。“它带我们进来的,也能带我们出去。”
她将匣子贴近胸口,闭目感应。片刻后,睁开眼:“东侧墙后有通道,通向地下河。但路上设有三重禁制,需要同时破解才能通行。”
叶凌轩点头:“那就分工。你主破阵,我断后防袭,柳萱儿探路。”
三人迅速收拾玉简与卷轴,尽数收入储物袋。云绮月最后看了一眼星图,将铜牌塞进袖中。
刚要转身,柳萱儿忽然低呼一声。
墙上那幅星图再次亮起,但这一次,银线移动的方式完全不同——原本静止的光点开始闪烁,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紧接着,其中一处节点猛然爆开红光,位置正是紫霄仙门西侧山门。
“出事了。”叶凌轩瞳孔一缩,“有人正在强行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