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壁渗着终年不散的寒气,王显被铁链锁在刑架上,粗布囚服早已被血浸透,贴在身上像层冰凉的铁甲。三司会审的官员刚走,他望着空荡荡的牢房,忽然狂笑起来,笑声撞在石壁上,反弹出尖利的回响,惊得角落里的老鼠 “嗖” 地窜进洞。
“咳咳……” 铁链随着他的笑声晃动,铁镣嵌入皮肉的地方渗出新鲜的血珠,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牢门的方向,眼神凶狠如狼,“皇后呢?她怎么还不来?难不成真信了那些鬼话,以为我会把她供出来?”
牢门外传来 “吱呀” 一声轻响,李德全提着食盒走进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他刚靠近刑架,就被王显一脚踹翻,食盒里的肉包子滚了一地,沾着泥污和草屑。
“滚!别用这些馊东西恶心我!” 王显啐了口血沫,血珠溅在李德全的官帽上,“让皇后亲自来见我!告诉她,我要是扛不住,当年安公主的事,我就全抖出来!让她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李德全趴在地上,手死死攥着食盒的提绳,指节泛白:“将军饶命!娘娘说了,只要您咬紧牙关不松口,她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三司会审的主审官是李大人,是娘娘的远房表亲,定会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 王显冷笑,铁链被他挣得 “哐当” 作响,“她当我是三岁孩童?查抄王府时搜出多少她给我的金银?多少她亲笔写的‘遮掩’字条?那些东西现在就在皇上的案头,她自身都难保了,还想骗我!”
他忽然凑近李德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淬毒的怨毒:“五年前安公主夭折,是谁让我找‘牵机引’?是谁让翠儿把药喂给那孩子?又是谁在事后杀了翠儿灭口?李德全,这些你都亲眼看着,以为能瞒一辈子?”
李德全的脸 “唰” 地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连滚带爬地后退,后背撞在牢门上,发出 “咚” 的闷响:“将军疯了!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安公主是急病去世的,有太医院的脉案为证!”
“脉案?” 王显笑得更凶了,血沫从嘴角淌下来,“那脉案是皇后让人改的!真正的脉案早就被她烧了!当年给安公主诊病的李太医还活着,就在苏州桃花巷,只要我让人把他找来,皇后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牢门外忽然响起靴底碾过石子的声响,皇上的贴身太监捧着圣旨走进来,明黄色的圣旨在昏暗的牢房里像团燃烧的火。李德全慌忙跪倒,头埋得几乎贴地,王显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铁链在他脚下缠成乱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显贪腐军饷,私通敌国,罪证确凿,无可辩驳。着即削去所有爵位,贬为庶民,秋后问斩。钦此。” 太监的声音尖细,像针一样扎进王显的耳朵。
王显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死死盯着圣旨上鲜红的玉玺,忽然猛地挣动铁链,铁镣与刑架碰撞出刺耳的响声:“我不服!皇上凭什么杀我?!当年若不是我在黑风口替他挡了一箭,他早就成了漠北人的刀下鬼!他许诺我‘王家世代荣宠’,如今却要卸磨杀驴!”
太监冷冷地看着他,像看一头困兽:“王将军,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您还是想想,最后的日子里,想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咱家也好回禀皇上。”
“我要见皇后!” 王显嘶吼着,像濒死的困兽,“我要让她看着我死!我要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太监没再理他,转身走出牢房。牢门 “哐当” 一声锁上,将王显的嘶吼和铁链的撞击声,都锁在了这片阴冷的黑暗里。
李德全瘫坐在地上,看着滚落在脚边的肉包子,忽然想起王显小时候。那时王显还不是将军,只是个爱爬树掏鸟窝的少年,总把最大的鸟蛋塞给他,说 “德全,等我当了大官,让你当掌事太监”。如今大官当了,掌事太监也当了,却成了这样的结局。
“李公公,该走了。” 狱卒在门外催促。
李德全慌忙起身,整理着被踩皱的官服,却在转身时,看见王显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凶狠,只剩下死寂的悲凉。他忽然不敢再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天牢。
牢房里重新归于寂静,只有铁链偶尔发出 “咔啦” 轻响,像谁在低声叹息。王显望着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忽然想起安公主满月时,他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皇后在一旁笑着说 “这孩子像她父皇”。那时的阳光很暖,孩子的笑声很甜,谁能想到,五年后,他会因为这孩子的死,落得如此下场。
墙角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恶鬼。王显慢慢闭上眼,铁链的寒意顺着皮肉往骨缝里钻,他知道,从踏入这牢狱的一刻起,一切就都结束了。无论是王家的荣宠,还是他与皇后的兄妹情分,都将随着秋后那一刀,化为尘埃。
而牢门外的风,正带着深秋的寒意,呼啸着穿过天牢的甬道,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对峙,奏响了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