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永宁喃喃自语,捧着龟甲的手指微微颤抖。
原身母亲留给下的,根本不是一件寻常的宝物,而是一座以天地为纸、规则为墨、心血为引建造的,只对她一人开放的“图书馆”!
一个需要她自身能力去开启的终极密码本!
画面流转,元争的身影变得模糊,龟甲本身温润的质感开始变化。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龟甲深处透出,仿佛沉睡的火山即将苏醒。
永宁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龟甲的中心。
那里,原本天然交错的纹路,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雕琢,缓缓浮现出新的痕迹。那不是刻上去的,更像是……从龟甲内部渗透出来,如同干涸的血迹在漫长的岁月后重新变得鲜活。
暗红,粘稠,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惨烈气息。
线条在龟甲上蜿蜒、凝聚,最终化作了几个凌厉如刀、仿佛用生命最后一刻的意志刻下的字。
“天命非枷锁,唯人心可改。”
轰——!
永宁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几个字,如同八道惊雷,狠狠劈开了她心中所有的迷雾、枷锁和恐惧。
天命即规则?规则即枷锁?不!
元争在用她的生命,用这浸透血脉灵魂的遗言告诉她。规则或许是既定的框架,但真正能锁死灵魂的,从来不是天命本身,而是人心对天命的恐惧、臣服和画地为牢!
改变,始于人心一念!
她之前所有关于“游戏”、“代码”、“Npc”、“玩家权限”的冰冷推演,在这一刻,被这几个字注入了最炽热、最磅礴的生命力!
冰冷的逻辑链条,终于扣上了那枚名为“意志”的终极齿轮!
“哈……哈哈……”
一阵低沉、压抑、最终化为近乎癫狂的大笑,猛地从旁边响起。
永宁霍然转头。
青乌子站在那里,身体因为大笑而微微前倾,肩膀耸动。
他脸上那层高深莫测的面具彻底碎裂了,露出一种近乎扭曲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畅快!
他用力地拍着手,掌声在狭小的地窖里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永宁,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穿透:“天命非枷锁,唯人心可改……尽是如此……”
他向前一步,逼近永宁,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尔明白了么?永宁!不,或者该说……天命人……”
“天命人并非流淌着血脉的躯壳,亦非沟通天地的巫力……”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淡:“原来天命所选,乃是灵魂,是敢于质疑,敢于相信‘人心’可超越既定轨迹之魂!”
他喃喃道:“怪不得……尔能从即刻重生……怪不得尔能祈雨引动星枢……原来尔有是完全不同认知规则的灵魂!一个规则之外的‘变量’!一个天命也无法‘预见’的存在!”
“尔来自规则之外……”
永宁也明白过来,意思就是她这个意识灵魂,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既定‘代码’的扰动,所以她的所思所想,她每一次试图用‘规则’去理解、去对抗‘规则’的行为,都是在尝试……改写代码本身!
或许……她穿越而来是对抗这所谓“天命”最大的武器?又或者是元争那句“人心可改”最有力的注脚?
“所以……”
青乌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变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和沉重,他目光复杂地扫过角落里气息奄奄的占理。
“他们惧尔,需尔,又想抹杀尔……不仅仅因为元争的巫力……”
什么意思?
永宁皱眉。
意思是“他们”早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永宁?是异世来的灵魂?她这颗‘规则之外’的灵魂,是这个‘世界游戏’里唯一可能存在的‘漏洞’,是能真正撼动‘天命’根基的……钥匙,所以他们需要她这把钥匙……
不、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青乌子继续说道。
“尔问吾,尔之命……”
“吾也未曾探清那何为天命,但吾如今深知尔之命不在操控尔之人手中,亦不在所谓既定的‘天命’轨迹里。尔命,就在尔敢于向这天地规则发出质问的意志中。”
房间内静寂无声,只有油灯燃烧时灯芯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永宁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捧着那枚温润又滚烫的龟甲。暗红的血字烙印在她眼底深处,灼烧着她。
青乌子那番如同惊雷炸响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在她空旷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碰撞、最终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灼热。
天命所选……是灵魂……是变量……是改写代码本身……
永宁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污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泥土的腥气、霉变的尘埃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这气息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沉重,如同她此刻背负的一切。
目光转向角落木床上气息微弱的占理。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灰败而遥远。
阿父……这个称呼对她而言依旧陌生,但那份沉甸甸的、属于原身永昭的因果,以及占理在禁地中那无声的守护,此刻却清晰地压在她的心头。
救他。
这是此刻最迫切、最不容置疑的念头。
或许……这也是天命?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青乌子脸上。
那张脸上此刻已无狂喜,也无肃穆,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揭示从未发生。
但永宁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之间那层虚伪的试探、那层由谎言和利用编织的薄纱,已经被撕开。
“其他暂且不谈,告诉吾……”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仿佛淬火冷却后的精钢:“怎么救占理?尔师弟,或者……这龟甲里的力量?”
她微微抬起手中的龟甲,那暗红的字迹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跳动的火焰。
青乌子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在永宁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她此刻的状态,又似乎在下着某种决心。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师弟……确有其人,也确在殷都。但他此刻……自身难保。”
他缓缓道,目光转向占理:“太师比干……搅动了太多暗流。商王……生死难料,巫卜震动,各方势力都在疯狂寻找‘异数’的源头。吾师弟精于医术,却也因与比干有旧,被牵连盯上,藏匿之处亦非绝对安全。贸然去找他,风险太大,可能救不了占大人,反而会暴露他的位置,将他置于死地。”
永宁的心沉了沉,但并未绝望。她握紧了龟甲:“那这龟甲?”
“元争留下的,是‘道’,是‘法’,是破局的‘钥匙’,而非直接救命的之方。”
青乌子摇头:“其蕴含着她的巫力,该如何使用,发挥多大能,取决于执掌其之人,取决于……尔。”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鬼街……此处是元争当年留下的一间‘地屋’,吾和师弟倾尽所能耗费无数心血找到了此处,此处深关地脉和异界窥探的节点,相对安全。占大人伤势虽重,但他根基深厚,意志顽强,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当务之急,是尔!”
他指向永宁,语气不容置疑:“尔时间不多!尔需解开龟甲中的传承,掌控尔体内那正在觉醒、却混乱不堪的巫力!需将尔异世之能,合入元争、占理根基……彻底融会贯通!”
“否则,就算尔如今现世,也不过是凭着蛮勇和‘天命人’的幌子横冲直撞,结局只会像扑火飞蛾。元争当年何尝不强?但她之路,最终也……”
青乌子的话没有说完,有着许多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