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亚的眼神，没有永宁意料之中的迷茫困惑和被控制，只有清明和充满了莫明、不解、还有一种……仿佛看穿了什么的惊悸，接着他压低声音，上前一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问出的那句话。
“你眼里……刚才那银芒……是怎么回事？！”
银芒？
什么银芒？
永宁一愣。
真言术失效了？
还有银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眨眼别过头：“尔看错了，吾有些困倦，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急忙离开了。
她强作镇定地离开那条僻静的小路，走向西伯侯处理政务的前殿，后背却如同有千万根针在刺。
她快速向姬昌禀报了姬己处境艰难、需增添炭火与人手的事，言辞恳切，理由充分。姬昌闻言，眉头微蹙，显然对太姒的小动作有所察觉且不悦，当即吩咐内侍去妥善安排。事情办得异常顺利，但她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方才与陆亚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交锋，虽只持续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却耗尽了她的心力，更在她心中投下了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影。
当时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维持真言术和引导问题上，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毫无察觉。此刻回想起来，陆亚问出这句话时，表情并非单纯的疑问，更像是一种……见到了某种超乎理解、甚至令他恐惧的事物的反应。
银芒……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真言术……确实失效了……
为什么呢？
而且显然没有达到让陆亚吐露真言的效果，反而打草惊蛇了。
她回到自己的居所，屏退左右，快步走到一面打磨得光亮的铜镜前。
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却依旧清丽的面容，以及那双因为疲惫和紧张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
银芒？
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眼睛，黑色的瞳仁，周围是浅褐色的虹膜，与常人无异。她尝试集中精神，回想之前施展真言术时的那种状态，试图引导那种力量。
起初，并无异样。
镜中的双眼只是显得更加专注，瞳孔微微收缩。
但当她将精神力高度凝聚，试图模拟当时针对陆亚的那种强度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镜子里，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点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光屑悄然浮现，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若隐若现！
随着她精神力的持续集中，那银芒并没有变得耀眼，反而如同沉入深潭的碎银，流转不定，赋予她的眼神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深邃和穿透感！
她猛地停止了精神凝聚，心脏狂跳不止，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远离了铜镜。
银芒……竟然是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
她一直以为，“真言术”是她基于现代心理学和催眠技巧，结合了精神力矩阵和这个时代人们对神秘力量的敬畏，所形成的一种高效心理干预手段。虽然效果有时好得超出预期，但她始终试图用科学哪怕是超心理学的角度去理解它。
可这眼中的银芒……这明显属于生理层面的、超自然的特征，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不是简单的催眠！
这到底是什么？是穿越带来的变异？是这具身体本身隐藏的秘密？
还是……之前的某种能量触发？
或者是某种她尚未理解的、这个时代真正存在的“力量”在她身上的体现？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想起穿越之初的种种不适，想起有时施展真言术时那种如臂使指的顺畅感，甚至想起在殷商时那些种种经历……
如果这银芒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是只有在施展高强度精神干预时才会显现？还是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会越来越明显？陆亚看到了，其他人呢？姬昌、姬发、太姒……他们是否也曾在她不经意间察觉到异常？
细思极恐！
这非人的“银芒之眼”！竟然在第一次对真正棘手的目标使用时，就暴露了！
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不仅仅是打草惊蛇，简直是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暴露给了潜在的敌人！
陆亚会怎么想？他会将这银芒与什么联系起来？殷商传说中的异瞳巫觋？某种邪神附体的征兆？还是……他会不会联想到更多？
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是保持沉默，暗中观察？还是将这件事透露给姬发，加剧姬发对她的怀疑和恐惧？甚至……利用这一点来威胁、控制她？
永宁在屋内焦灼地踱步。
原本计划通过真言术摸清陆亚的底细，结果底牌没摸到，反而先亮出了自己的怪相。局面瞬间变得极其被动。
“必须弄清楚这银芒的来历和特性！”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盲目使用了！”
她决定，在完全搞清楚这银芒之谜前，绝不能再轻易对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人使用真言术，尤其是陆亚。
每一次使用，都可能增加暴露的风险。
同时，她必须加强对陆亚的监视，密切注意他的一切动向，判断他对此事的反应。
占瑾那边的信息网需要更高效地运转起来。
至于姬己那边，姬昌既然已经插手，太姒短期内应该会有所收敛，但绝非长久之计。提升自身实力和影响力，依然是根本。
永宁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周原的局势本就错综复杂，如今又添了她自身这诡异的变数和陆亚这个危险人物。前路仿佛布满了迷雾和陷阱。
银芒……这究竟是上天赋予的利器，还是诅咒的开端？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眼神逐渐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如何，路还要走下去。既然秘密已经部分暴露，那么接下来，就是更谨慎、更狡猾的博弈了。
她需要更快地提升自己在周原的地位，需要更牢固的盟友，也需要……尽快找到关于这“银芒之眼”的答案。或许，那些古老的巫觋记载，或者西伯侯珍藏的某些秘典中，会有所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