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楼内死寂无声,唯有油灯灯焰偶尔噼啪一下,映照着地上迅速腐败的残骸与狼藉。
腥甜与腐臭混合的气味浓郁得令人作呕,他却恍若未闻。目光掠过那具已不成人形的尸骸,落在那散落一地的器物之上。
幽白星焰微转,感知细致扫过。
那些银针、碎裂的瓶罐虽有些特异,但大多只是承载物,真正的关键,在于那翻倒的黑色瓦罐,以及从张仙师怀中叠出的一本薄薄的、以某种暗褐色兽皮缝制的册子。
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样,边缘磨损严重,显然被频繁翻动。
他隔空一摄,那册子便飞入他覆甲的手中。触手冰凉,兽皮质地坚韧,隐隐透着一股与那瓦罐相似的腥气。
翻开册页,里面是用一种暗红色的、干涸如血墨的颜料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字迹与图案。字迹扭曲狂乱,并非通用文字,而是一种极其古老邪异的符文,间或夹杂着一些潦草的人族文字注释。
若是常人乃至普通修士得到此书,恐怕连一个字都无法辨认,甚至会因直视那些扭曲符文而心神动荡。
但他凝视着那些符文,体内幽白星焰核心处的湛蓝星芒微微流转,一种冰冷而浩瀚的意念自然弥散,竟让他毫无阻碍地读懂了其中大部分内容。
这并非一本修炼功法,更像是一本……笔记,或者说,实验记录。
记录者(很可能就是张仙师本人,或他的前辈)如何利用各种残忍邪法,调配药液,培育那种血纹蛊虫(册中称之为“蚀元血蚣”),并以活人精气乃至修士微薄元力进行喂养,试图使其异变进阶。
其中多次提到了“井幽之气”,记载着如何引导井中溢出的阴寒能量,混合特定毒草,来刺激蛊虫活性。并含糊地提及,此法若能大成,或可借此感应并取悦某位“幽冥之主”的“使者”,从而获得恩赐。
册子后半部分,字迹越发狂乱,显示记录者近期似乎异常焦躁。多次提到“时限将至”、“使者将至,供奉未备”,并疯狂地尝试各种极端方法,想要加速蛊虫成熟,甚至提到了最后的手段——以蕴含特殊能量(疑似指那幽蓝晶体或他本身的不灭余烬)的生魂进行血祭,或可强行完成仪轨。
看到这里,他已然明了。
这张仙师盘踞于此,守着那口怪井,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培育这邪蛊,以期献给某个即将到来的“使者”,换取所谓恩赐。而自己,不过是对方眼中恰好撞上门来的、蕴含特殊能量的“优质祭品”。
只可惜,对方操之过急,手段拙劣,最终玩火自焚,死在了自己精心培育的蛊虫反噬之下。
他合上册子,又看了看那破碎的瓦罐。
根据册中零星记载,这种“蚀元血蚣”母体成熟后,会自然对“井幽之气”的源头,也就是那口深井,产生强烈的感应与归属感。而那位“使者”,似乎也常循此气息而来。
他目光微动,再次看向册子最后几页那潦草反复勾勒的某个扭曲符号——那似乎是“使者”的标记,或者某种联络方式。
残卷在手,邪踪已露。
虽然张仙师这个废物已然自灭,但真正的麻烦,似乎并未解除。
那个所谓的“使者”,或许仍在某处,并且,很可能正在前来此地的路上。
他收起兽皮册子,目光转向窗外,望向那荒原深井的方向。
夜色,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