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县的梅雨泡烂了县衙檐角的鸱吻,包拯望着空空的印匣底那团青苔,忽将惊堂木拍在公孙策刚沏的君山银针旁。茶汤荡出个漩涡,正映着梁上垂下的半截麻绳——那是本地船工常用绳索。公孙策轻轻跃上房梁,细细查看,在天窗下发现一粒米粒大青铜屑。
\"重铸官印,当用九嶷山的鸡血石。\"包拯说话时指尖划过匣内凹痕,混元气激得案头《营造法式》哗哗翻动,\"明日辰时,着全城工匠来衙听选。\"
公孙策会意,铁骨折扇在招募告示上添了句\"需通晓前朝叠篆\"。最后一笔未收,扇坠玉蝉忽地被风吹转向西窗。
翌日卯时三刻,城南周家铜匠铺的学徒打着哈欠拆门板。包拯的皂靴踏过门槛时,檐角铜铃无风自鸣。他拾起地上一枚带牙印的蜡模,对着晨光细看,齿痕竟与三年前洪州粮仓封条上的相似。
\"草民周大福,愿为大人效劳!\"五大三粗的匠人跪得急,腰间皮囊坠出截錾子。公孙策用扇骨挑起那錾头:\"周师傅这双生满铜茧的手,倒是雕得动鸡血石?\"
遴选现场,包拯命人抬上三块赝品石料。周大福握凿的手忽然僵住——真品鸡血石在烛火下会透出朱砂纹,可眼前石料在日头下竟泛着靛蓝。他袖口抖落几点青铜屑,正落在公孙策早备好的磁石板上。
当夜子时,城南破庙的断头菩萨肚里搜出印模。包拯抚摸着模具内侧的冰裂纹:\"好个前朝叠篆,可惜...\"他突然翻过模具,混元气震开覆盖底部的黑色泥土,赫然錾着西夏狼头纹,\"周师傅可知,这狼耳缺角是李元昊近卫军的标识?\"
周大福额头的冷汗滴在青砖上,突然暴起夺门而出。却被公孙策的折扇钉住衣摆,十二片精钢鹤翎组成卦象困住去路。包拯的混元气透足而出,震开供桌下的暗道木门——整箱未启封的西夏箭簇泛着幽光。
\"不止要勒索本官吧?\"包拯拾起支箭,箭头在月光下映出\"横山\"二字,\"三日前劫了军械库的箭头,可是用在这狼头纹铁胎弓?\"
五更鼓响时,玄甲军已围住西夏暗桩。公孙策却盯着印模冰裂纹出神。包拯将真官印按在案头,印纽獬豸的眼睛正对着库房方向。
建昌七月的稻田翻着金浪,包拯的葛布短褐被汗水浸出盐霜。公孙策用铁骨折扇挑起车帘,惊飞几只啄食的麻雀——那扇面新换的《耕织图》下,隐约透出三年前洪州灾民的饥色。
\"两位客官尝尝新麦!\"张家庄头的铜锣嗓震得竹棚簌簌落灰,青瓷碗里的面汤浮着层薄薄的油花。包拯屈指叩碗,混元气激得汤面现出漩涡,碗底沉淀的观音土泛着青灰。
竹棚外忽然起了骚动,跛脚妇人搂着病童跪在晒场:\"青天大老爷开恩...\"话未说完,张家庄丁的牛皮鞭已卷起血风。公孙策的扇骨忽地弹出,十二片精钢鹤翎绞住鞭梢,惊见鞭柄缠着半截明黄丝绦——那是去年御赐耆老的寿礼。
包拯扶起妇人时,指尖触到她怀中张家给的地契。粗麻纸上的官印看似鲜红,却无朱砂特有的沉郁之气。公孙策对着日头展开地契,扇坠玉蝉突然转向西:\"这墨里掺了茜草汁,是刑部大牢画供用的防伪墨。\"
当夜子时,同科进士张永琪的书信随暴雨递进县衙。信匣上的火漆印着翰林院特有的双鲤纹,匣内夜明珠却在混元气中,激得珠心沁出血丝般的裂痕。公孙策就着油灯细看礼单,忽然嗤笑:\"翡翠白菜叶脉走向,倒与三年前洪州赈灾册的笔迹相似。\"
包拯提笔回信时,砚台里化开的是升腾的火气。狼毫落处,竟是《孟子》\"民为贵\"章句,字字渗进洒金笺如刀刻斧凿。张家信使捧着回函发抖,那洒金笺背面被混元气透出八个狂草: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五更鸡鸣时,张家祠堂高挂的鎏金匾轰然坠地。包拯当众焚毁假地契,火星里飘出片未燃尽的桑皮纸——原是军仓账簿用纸。公孙策突然用扇尖挑起祠堂梁柱的裂缝,二十年前私改田亩的契书赫然封在鸱吻口中。
瘸腿妇人的稚子从土里挖出秘藏陶罐,里头放着真地契裹的油布包。包拯解开时,布上褪色的血指印鲜艳如昨。围观的田埂上,老农颤巍巍念起童谣:\"獬豸角,青天眼,碾过豺狼换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