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安全屋内,萤石灯幽冷的光芒勉强驱散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焦虑。货车如同疲惫的巨兽瘫在一旁,众人或坐或立,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玄鸟”——那位曾是档案室“哑婆”的文员大妈,此刻正将一小壶在地下暗河里煮开的、带着土腥气的热水递给陈冰。她的动作依旧带着几分市井妇人的麻利,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
“周昌的动作比苏局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玄鸟”的声音沙哑而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总部明面上已被他牢牢掌控,几个关键部门的首脑要么被调离,要么…‘被自员’投诚。金吾卫和内部稽查队都换上了他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昏暗中那套复杂的“蜂巢”通讯装置上:“但绣衣使传承数百年,树大根深,并非铁板一块。仍有不少老伙计心中存疑,或暗中不满,只是迫于形势,不敢妄动。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们看清周昌真面目、敢于站出来的契机。”
老吴(吴克)揉着发胀的眉心,沉声道:“苏局呢?有确切消息吗?”
“玄鸟”的脸色凝重起来:“综合各方零星信息和地下密道的古老图纸判断,苏局长很可能被秘密关押在总部最深处——‘幽狱’。” 这个词让在场除小宜外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那是绣衣使内部用来关押最危险、最机密囚犯的地方,防守之严密堪称铜墙铁壁,传闻其中还有上古留下的禁制。“具体位置和守卫情况,尚未探明,强攻绝无可能。”
这时,陈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从“潜蛟”上记录下的那段异常宇宙编码说了出来,并大致描述了其规律和牛全推测的坐标方向。
“玄鸟”仔细听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芒。她走到石壁旁,用手指沾了点水,在粗糙的岩石表面快速勾勒出几个极其古老的星象符号,其中核心的几个符号,竟与那编码的波动规律隐隐对应!
“紫微垣…”“玄鸟”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这段编码指向的,竟然是上古星图的核心,‘帝星’所在的紫微垣星域!这与古老传说中,‘天命’所归、星辰指引的方位完全吻合!‘西伯’…他们竟然真的在试图窥探甚至篡改‘天命’的运行轨迹?!”
情报在此刻骤然深化!从具体的总部斗争,上升到了涉及天道星象的宏大阴谋层面!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就在这时——
“呃…嗬…”
一阵极其痛苦、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压抑呻吟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是霍去病!
他一直昏迷地躺在简易医疗床上,此刻却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冰冷的战场,时而冰冷刺骨,皮肤表面甚至凝结起细密的寒霜;时而又滚烫如火,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衣襟,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霍将军!”陈冰惊呼一声,扑过去检查他的情况,手指刚一碰到他的额头就被那惊人的温度烫得缩了一下,再触碰到他手臂,又被那刺骨的冰冷惊得心头一颤。“这…这怎么回事?冷热交替,脉象极端混乱!”
更令人心悸的是,处于高烧昏迷状态的霍去病,一只手竟无意识地、极其僵硬地在身下的石板床上刻画起来!他的指甲因用力而翻起出血,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只是凭借着一股本能或者说被操控的意志,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几个扭曲、破碎却又隐隐透着古老杀伐之气的符文——那似乎是某种早已失传的战场杀戮符文!
而在这些符文中间,一个扭曲变形、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字被反复加深勾勒——
周!
一个鲜血淋漓、充满了无尽怨愤与挣扎的“周”字!
“周…是周昌?还是…”老吴的声音干涩,一个更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现——难道控制霍去病的深层力量源头,并非简单的申公豹邪气或“缚神印”,而是与“西伯”组织、甚至与周昌本人有着更古老、更本质的联系?!
小宜被霍去病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乱、痛苦又暴戾的气息吓得小脸发白,但孩子纯净的心灵和体内那点微薄的姜子牙传承,让他生出一种想要帮助的冲动。他怯生生地靠近床边,伸出小手,尝试着记忆中那几个安抚心神、宁静魂魄的简单法诀手势,口中念诵着含糊不清的古老音节,轻轻按向霍去病那刻满了血符的额头。
然而,就在小宜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霍去病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暴戾、冰冷、充满了远古战场杀戮气息的意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顺着小宜的手指,冲入他的脑海!
“啊——!”小宜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般向后跌坐在地上,小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大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
“小宜!”陈冰连忙抱住他。
“看…看到了…”小宜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地、惊恐地说道,“一个…戴着黑兜帽的人…看不清脸…手里拿着一个…会发光的、有蛇纹的令牌…站在一个好大、好黑的台子前面…台子上…刻满了…那种会动的、可怕的虫子一样的字(西伯符文)…他…他在笑…好可怕的笑…”
破碎的幻象,惊鸿一瞥,却如同冰山一角,揭示出隐藏在霍去病失控背后,那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幕后黑手的模糊影像!
安全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情报的汇总带来了更庞大的阴谋轮廓,而霍去病的异状和小宜看到的幻象,则预示着危机并非来自外部,可能正从他们身边最信任的战友体内,悄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