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皇城司提点傅临渊。
他一身戎装,脸上沾着血污,显然是刚从外围杀进来。
其实身后跟着数百名皇城司亲从官,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从禁军中挑选出身经百战的死忠之士。
他们负责宿卫宫禁,是皇帝真正的私人卫队,是皇宫最后的屏障!
“傅临渊!”
崇祯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是他提拔上来的少壮派将领,也是他少数能信任的武将之一。
“护驾!随我来!”
傅临渊一声怒吼,手中长刀寒光一闪,便带着身后那数百名皇城司禁军,直直地朝着不断逼近的叛军冲去。
他们人数悬殊,却悍不畏死,刀光剑影中,血花飞溅。
刀刃碰撞的声音密集响起,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刺痛耳膜。
血肉被刀剑劈开,一声声闷哼伴随着倒地的声响。
傅临渊身先士卒,长刀挥舞,每一次劈砍都带走一名叛军。
他身后的禁军也毫不退缩,他们组成了一个紧密的阵型,向前推进。
“杀了他们!”
范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寒声下令。
叛军人多势众,不断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他们的刀枪如林,将这数百名皇城司禁军团团围住,将他们彻底淹没。
“噗嗤!”一刀!“噗嗤!”又一刀!
短短一瞬间,傅临渊身边的禁军精锐便倒下了好几个,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汉白玉台阶。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禁军,此刻却展现出了惊人的血性,他们嘶吼着,挥舞着兵器,哪怕被砍断了手臂,也要用身体去阻挡叛军的脚步。
一名禁军挥刀斩落敌兵,自己的胸口却被长矛刺穿,他闷哼一声,依然死死抓住长矛不放,临死前将身旁的叛军也拖倒在地。
另一名禁军,手中断刀,直接扑上去,用身体撞倒了数名叛军。
喊杀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兵器交击的巨大声响,充斥着文德殿前。
地面很快就被鲜血浸湿,触目所及,都是倒下的身体。
那些倒下的,大多是禁军。
他们每斩杀一名叛军,己方就会有数人倒下。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三百多名禁军,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还能站着。
他们的阵型变得稀疏,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承担着数倍的压力。
“陛下……快走!”
傅临渊身受数刀,喘着粗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意识渐渐模糊。
他身后的百名禁军,眼见主将受伤,更是红了眼睛,如同疯魔般向范琼扑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崇祯帝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些为自己拼死搏杀的忠勇之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他心中剧痛。
这不是一场胜负对等的战斗,这根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是大宋真正的脊梁,是最后的底牌,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在为自己争取哪怕一丝丝的尊严和时间。
但,这种牺牲,是徒劳的。
皇宫已被封锁,他已经走不掉了。
“住手!都给朕住手!”
崇祯帝猛地向前一步,洪亮的声音盖过了喧嚣的厮杀声。
看着那些依然浴血搏杀的禁军,看着重伤倒地的傅临渊,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都给朕停下!”
忠心耿耿的禁军们,竟然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疑惑地看向官家,不明白为何皇帝会让他们放弃抵抗。
范琼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崇祯帝话语中的某种“投降”意味。
虽然这投降姿态看着有点奇怪,但也正中他下怀。
于是,他高举一只手,示意手下叛军也停手。
叛军们随即冲了进来,没有任何阻碍。
王宗濋和他那帮平日里就没啥斗志的殿前司禁军,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像样的反抗,就被轻易地控制住。
他们被缴械后,直接被叛军捆了个结实,就像一捆捆待售的柴火,往地上一丢。
整个大殿,瞬间被叛军占领,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变得压抑而死寂。
不一会儿,文官集团的“扛把子”太宰张邦昌、王时雍等人,慢悠悠地,迈着那自以为得计的步伐,来了。
“官家别来无恙啊……”
这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之乎者也的家伙,此刻脸上的表情,简直比那些提刀动枪的叛军士兵还要狰狞。
那不是简单的得意,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复仇快感,是即将得偿所愿的贪婪与扭曲。
他们看崇祯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被他们合力打败的困兽。
崇祯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龙椅上,身形笔直,如同雕塑一般。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惊慌,更没有像他们预期的那样,大哭大闹或者求饶。
崇祯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昨天还在自己面前山呼万岁,今天就提着刀兵相向的“臣子”。
他的脸上,只有一种死过一次的人,才会有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一眼望不到底的嘲讽。
所谓的忠奸,所谓的战和,在赤裸裸的利益和权力面前,都不过是漂亮的“牌坊”罢了,随时可以拆了,换个新的。
这帮人,真是玩不出一点新鲜花样啊!几百年了,还是这套老掉牙的把戏!
王时雍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装模作样地一拱手,脸上挂着胜利者的虚伪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
“官家,您倒行逆施,致使天怒人怨,上天都看不下去了,为保全大宋江山社稷,为安抚天下民心,我等只好恭请太上皇复位,拨乱反正!”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硬生生给他们的叛逆行为“强行洗白”,找个大义的幌子。
崇祯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满是鄙夷和怜悯。
他看这些文臣,就像在看一群跳梁小丑在台上蹦跶,可笑又可悲。
“保全社稷?”
崇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屑道:“就凭你们这群内斗内行、外战外行的废物?还保全社稷?你们不把社稷折腾完蛋,就谢天谢地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王时雍、张邦昌,以及那些躲在他们身后,此刻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叛军文臣。
“你们不是想议和吗?不是想换个听话的皇帝吗?”
崇祯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死神的宣判:“朕告诉你们,用不了多久,当金人的铁蹄踏平这座城,把你们所有人的家产、妻女,都变成他们的战利品时,你们就会明白……”
说完,他缓缓地、从容地走下龙椅的台阶。
那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所有叛臣的心口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压力。
两名叛军甲士,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竟然一时不敢上前阻拦。
他们手持长刀,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立原地。
直到崇祯走到他们身前,他们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将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放肆!”
重伤的傅临渊不知从哪里积攒的力气,猛地提刀,拼死一刀斩向那个架刀的叛军。
叛军被这一刀惊得后退。
叛军们见状,蜂拥而上,就要对傅临渊下杀手。
“住手!”范琼眼疾手快,一声喝止,反手便扇了另一个士兵两个耳光。
他可不想皇帝被自己手下的人不小心给弄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当叛军的刀架在脖子上时,崇祯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
所幸,他没有被带去天牢,也没有被当场格杀。
只是被“请”回了寝殿,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押送”。
殿门外,是范琼最心腹的甲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他看得死死的,活像只笼中鸟。
崇祯,被软禁了。
叛军叛臣们,需要用他来给太上皇复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