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陈明接过玉简看了看,沉吟道:“紫阳真人主修内丹,青虚散人专精神识;
他们的注解,其实是从各自的修行路径出发的。
你我修炼的万刃诀,更重灵力与肉身的结合,或许可以取两者之长?”
“取两者之长?”宋福来愣住了,“可他们的说法根本矛盾,怎么取长?”
“未必矛盾。”陈明笑了笑,指着玉简道,“你看,紫阳真人说‘玄牝生天地’;
青虚散人说‘玄牝通神念’,一个讲肉身修行,一个讲神识感悟;
或许玄牝本就包含这两层意思?就像一柄剑,既有剑身之坚,又有剑意之灵,缺一不可。”
宋福来眼睛一亮,喃喃道:“剑身之坚,剑意之灵?
你的意思是,肉身与神识本是一体两面,玄牝既是生身之根,也是神念之源?”
“只是猜测。”陈明耸耸肩,“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或许就在于其包容性。
不同的人能从中看到不同的东西,未必有对错之分,关键是能否为己所用。”
他顿了顿,又道:“就像我修炼九转混元诀,讲究肉身与灵力合一;
看《连山归藏经》里的‘天地交泰’,便觉得是气血与灵力相互交融;
可慧明师弟修佛门功法,讲究明心见性,他却说‘天地交泰’是指本心与天地共鸣。你说谁对谁错?”
宋福来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些经典就像一面镜子;
每个人看到的,其实都是自己的修行之路?”
“或许吧。”陈明笑道,“所以没必要纠结谁的注解正确;
不如找那些与自己功法、心性相合的说法,慢慢体悟。
就算是被主流否定的观点,说不定也能触类旁通。”
正说着,忽闻一阵脚步声,只见慧明和尚与石坚也走了进来。
慧明手里拿着一本《金刚经》,见了陈明二人,合十笑道:
“二位师兄也在钻研经典?方才在殿外听陈师弟所言,颇有见地,不知可否再赐教一二?”
石坚也点头道:“我最近看《连山归藏经》里的‘八卦阵图’;
总觉得其中蕴含着剑阵的奥秘,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想请教陈师弟。”
陈明见他们一脸诚恳,便笑道:“赐教谈不上,不如大家一起探讨。”
于是,四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各自拿出近日的困惑,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从《道德经》的“无为而治”,到《黄庭经》的“精气神”;
再到《连山归藏经》的“阴阳变化”,时而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时而豁然开朗,相视而笑。
“原来如此!”宋福来拍了下手,兴奋道,“经陈师弟这么一说;
我总算明白‘玄牝’为何既是生门又是玄关了;
就像万刃诀的灵力运转,既要扎根丹田,又要通达四肢百骸,这不就是‘天地交泰’吗?”
慧明也笑道:“小僧也懂了。‘道可道,非常道’;
说的或许就是修行没有定法,唯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道。”
陈明看着他们茅塞顿开的样子,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愉悦。
他一直觉得,经典之所以难懂,并非因为文字晦涩,而是因为后人总想找到唯一的答案。
可修行之路本就千人千面,又怎能用一种解释概括?
陈明“书痴”的名声,早在入学前便已经传开了。
擂台一战取胜后,他的名字更是传遍学塾;
前来请教经典义理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有时刚回到洞府;
就有七八人在门口等候,让他不胜其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日,陈明对周琳玲叹道;
“你一言我一语,既杂乱无章,又浪费时间,不如找个时间,大家聚在一起论道,互相启发。”
周琳玲闻言笑道:“这主意好。一来能解决众人的困惑;
二来也能借此结交些朋友,符合咱们商会广结善缘的方针。”
于是,陈明便定下规矩:每月底学塾休沐之日,在云母峰举行论道大会。
这里不设主讲,全凭众人自由辩论,各抒己见,只求取长补短,共同精进。
云母峰距学塾主峰数十里,虽属学塾范围,却人迹罕至。
峰顶地势平缓开阔,草木葱茏却无高大古木遮挡视线;
抬头可见流云过岫,侧耳能闻清泉叮咚,正是论道的绝佳去处。
这日卯时将尽,晨曦微露,陈明带着韩喏御剑而来。
尚未落地,便见峰顶已是人声鼎沸,黑压压坐了近百人,比预想中多了数倍。
除了六合商会和泰安盟的熟人,还有不少生面孔;
他甚至看到马坤也坐在角落里,见他看来,还咧嘴笑了笑;
显然是有人呼朋唤友,提前将消息传了出去。
“比想象中热闹。”陈明心中暗道,他也不介意。
广交朋友本就是商会的方针,多些人参与,反倒更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他与韩喏落在峰顶中央,那里早已被众人空出一片丈许见方的空地。
陈明环视四周,对着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
“各位道友请了,蒙众位抬爱,今日齐聚云母峰论道;
若大家没有异议,便按照约定,辰时一到,准时开始。”
话音刚落,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不屑:
“笑话!是谁让你主持的?你不过刚入筑基中期,也配主持论道大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七八人聚在东侧,为首者身着月白锦袍;
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面色倨傲,正是松阳派的核心弟子郝文月。
他身边的几人也都是衣着华丽,眼神中带着对陈明的轻视。
陈明眉头微蹙,正欲开口,西侧已有人怒声驳斥:“郝文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放肆!
这里比你天赋高、修为深的大有人在,难道都要像你这般,拿身份压人?”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修士,剑眉星目,正是睢宁宫的核心弟子牛新年。
他身边围着几个同门,个个怒视着郝文月,显然是积怨已久。
郝文月阴恻恻一笑,目光扫过牛新年:“我当是谁,原来是睢宁宫的‘莽牛’。
我松阳派核心弟子的身份,自然比你这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强些。
你既然说我没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
“你找死!”牛新年勃然大怒,身上灵力鼓荡;
“敢不敢跟我去擂台上分个高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怕你不成?”郝文月毫不示弱,灵力也瞬间提起,“三日之后,擂台上,我等着你!”
眼看双方就要剑拔弩张,一声朗笑忽然响起,打破了僵局:
“哈哈,郝兄、牛兄,何必动怒?咱们今日是来论道的,可不是来比斗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天巧门的高维新缓步走出;
他身材中等,面容俊秀,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大小的罗盘,笑容温和:
“郝兄,陈道友能让这么多同道齐聚于此,单凭这份号召力,便有资格主持论道。
何况,论道注重的是见解,而非修为境界,你说对吗?”
高维新在年轻一辈中颇有声望,他一开口,郝文月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却也不好再硬顶,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陈明对高维新点头示意,看来他们几人之间不仅认识,交情还不浅。
他不愿将时间再浪费到无谓的争执上,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身上那股在商会多年培养出的上位者气势缓缓散开,压得在场众人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