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玉烛台上摇曳,投下斑驳阴影。我握紧袖中匕首,金属冷意渗入掌心)
沈砚突然按住我手腕:\"这匕首柄上的云纹……\"他指尖抚过凹凸处,\"和太傅书房那方洮河砚台,是同个匠人手法。\"
窗外惊雷炸响,我瞥见他袖口沾着墨渍。那日他翻墙进太傅府,回来时衣摆还沾着片银杏叶——和太傅院中那株三百年的老树一模一样。
\"把匕首给我。\"我伸手。
他却后退半步,刀鞘磕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盏嗡嗡作响:\"林小姐可知这夹层里藏着什么?当年你父亲调包的墨锭……\"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毒蛇吐信,\"其实是太傅亲笔写的认罪书。\"
我猛地站起,带翻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开,像朵黑莲:\"你早拿到了?\"
\"刚拿到。\"他忽然扯开衣领,锁骨处赫然一道血痕,\"太傅府的影卫可不是吃素的。\"从怀掏出个油纸包,墨锭滚落时带着淡淡沉香味——和太傅常熏的龙脑香如出一辙。
(雨点砸在琉璃瓦上,我盯着墨锭底部暗刻的\"傅\"字。那日父亲被押走时,他腰间玉佩也刻着同样的篆体)
\"太傅今晚在醉仙楼宴客。\"沈砚突然凑近,呼吸拂过我耳垂,\"新到的西域舞姬,腰肢软得像蛇。\"
我拍开他的手:\"你当本小姐是傻子?\"
\"林小姐当然不是傻子。\"他笑得像只狐狸,\"但太傅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扮成送酒的小厮混进去。\"从袖中摸出两套粗布衣裳,酒渍混着胭脂味扑面而来。
醉仙楼后厨飘着八宝鸭的香气,我蹲在酒缸后系围裙。沈砚正往酒壶里倒粉末,月光照见他睫毛上的金粉——和舞姬眼尾的妆容一模一样。
\"这位客官~\"突然有只涂着蔻丹的手搭上我肩膀。转身时发髻上的木簪差点戳到对方鼻尖,那舞姬却咯咯笑着,腰间银铃叮当作响:\"新来的?怎么不去前厅看姐姐们跳舞?\"
沈砚突然插进来,手里酒壶晃得叮当响:\"姐姐莫怪,这小子笨手笨脚,正被管事骂呢。\"他故意把酒洒在对方裙摆上,暗红液体在茜色纱裙上晕开,像干涸的血迹。
舞姬脸色骤变,我趁机溜进后院。月光把回廊照得惨白,太傅的声音从东厢房飘出来:\"……科举案必须做绝,那些书生的家眷……\"
我贴着窗纸,看见他正把玩着块玉佩——和父亲被押走时掉的那块,连缺口都一模一样。
\"林小姐打算看到什么时候?\"身后突然响起沈砚的声音。他指尖夹着根银针,针尾系着根细线,线那头连着窗缝里透出的烛光。
\"你早来了?\"
\"刚到。\"他晃了晃手中油纸包,\"太傅把认罪书藏在砚台夹层里,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突然拽着我蹲下,三支弩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在门框上嗡嗡震颤。
(晨光穿透云层时,我正趴在龙椅上描金漆。沈砚抱着个檀木盒闯进来,衣摆还沾着朝露)
\"新帝的冕旒呢?\"他四处张望。
\"在太和殿。\"我咬着笔杆,\"朝臣们正在吵架,说女子登基会惹怒天神。\"
他突然把盒子放在案上,掀开时金光刺得我眯起眼——是那方刻着\"傅\"字的墨锭,旁边还躺着块玉佩:\"太傅昨晚在狱中自尽了,留了封血书说科举案是他一人所为。\"
我笔尖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这么巧?\"
\"巧的是……\"他抽出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这些朝臣,当年都收过太傅的银子。\"窗外突然传来钟声,九响过后,他轻声说:\"该去早朝了。\"
太和殿里香雾缭绕,我戴着十二旒冕冠走上玉阶。朝臣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直到我展开那卷明黄诏书:\"科举案诸生,着即平反,追赠……\"
\"且慢!\"御史大夫突然出列,\"女子干政,恐招天谴啊!\"
我摘下冕冠,发髻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大人可知,太傅为何选在昨夜自尽?\"从袖中摸出块碎玉,\"因为他发现,当年科举泄题的真正主谋……\"
朝堂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调。御史大夫脸色煞白,我故意停顿三秒:\"是他的亲儿子。\"把碎玉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中,沈砚捧着个锦盒上前,盒中赫然是太傅的认罪书原件。
\"不可能!\"御史大夫扑过来抢,被侍卫按住时还在挣扎,\"这字迹是伪造的!\"
\"伪造?\"我冷笑,\"大人不妨看看落款日期——正是您儿子中举那年。\"转头对沈砚眨眼,\"宣林晚秋。\"
晚秋抱着个牌位走进来,素白孝服在晨光中泛着柔光。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我听见有人说\"那不是林家小姐吗她不是死了吗\"。
\"诸位。\"晚秋把牌位放在丹墀上,\"家父临终前说,他最大的遗憾……\"突然咳嗽起来,沈砚立刻递上手帕。她擦了擦嘴角,继续说:\"就是没能让真相大白。\"
我重新戴上冕冠,十二旒玉串遮住眼睛:\"传旨,着礼部重修贡院,凡科举案牵连者……\"余光瞥见御史大夫瘫坐在地,官帽都歪了。
(退朝时雨又下了起来。晚秋抱着牌位走在伞下,沈砚突然凑过来)
\"你早料到太傅会留后手?\"他问。
\"没有。\"我踢飞颗石子,\"但昨晚你翻墙进太傅府时,我往他酒里加了点料。\"从袖中摸出个小瓶,\"西域迷药,会让人产生幻觉。\"
他愣住:\"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会写什么?\"
\"不知道。\"我耸肩,\"但人在极端恐惧下,总会说出真话。\"雨越下越大,我们跑到宫檐下避雨。晚秋把牌位靠在墙上,轻轻抚摸上面的\"林公讳渊之位\"。
\"其实……\"她突然开口,\"父亲临终前说,他最对不起的人……\"话没说完就被沈砚打断:\"看!彩虹!\"
我们同时转头,雨后的天空果然挂着道七色桥。晚秋破涕为笑,我趁机把沈砚推到雨里:\"去把马车牵来!\"他湿漉漉地跑远,发梢滴着水,像只落汤鸡。
\"他其实……\"晚秋望着沈砚的背影,\"挺可爱的。\"
我挑眉:\"怎么?看上他了?\"
她脸一红,把牌位抱得更紧:\"才没有!\"突然指着天空,\"快看!彩虹变双的了!\"
我抬头时,沈砚正好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街上买的,要尝尝吗?\"晚秋接过时,他悄悄对我眨眼,我假装没看见,咬了颗山楂,酸得直皱眉。
(暮色四合时,我们站在城楼上。晚秋抱着牌位,沈砚啃着糖葫芦,我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突然问。
我没说话,从袖中摸出块碎玉——和太傅认罪书上盖的玉印一模一样。晚秋倒吸口气:\"这不是……\"
\"御史大夫腰间掉的。\"我把它抛向空中,碎玉在夕阳下划出金色弧线,\"你说,朝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太傅'?\"
沈砚接住碎玉,突然吹了声口哨。城楼下传来马蹄声,一匹黑马仰头嘶鸣。他翻身上马,朝我们伸手:\"走,去查查下一个。\"
晚秋把牌位交给侍卫,我抓住沈砚的手。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那把匕首——云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条沉睡的龙。
(马蹄声渐远,城楼上飘来糖葫芦的甜香。晚秋的孝服被风吹起,露出里面一抹茜色裙裾——和那日醉仙楼舞姬的纱裙,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