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深的怒火,像一场失控的森林大火,瞬间席卷了整个砚深集团和他掌控下的庞大关系网。
天还没亮透,城市还在沉睡。但位于市中心顶层的砚深集团总裁办公室里,却亮如白昼,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陆砚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窗外是初醒的城市,晨曦给摩天大楼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色。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玻璃外的严寒更刺骨。
他一夜未眠。眼底的血丝狰狞如网,下巴绷紧,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崩断。
“说。”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身后,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高管和安保负责人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为首的中年男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递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油墨味的报告。
“陆总,初步排查结果……很不理想。”
陆砚深猛地转身,一把夺过报告,目光如刀般扫过纸面。
“超市监控显示,沈小姐九点四十八分进入家居区后,就再没出现在主通道的摄像头里。那个区域有个监控盲点,靠近员工通道。”
“员工通道后门外的巷子,是老旧城区,没有有效监控。”
“我们调取了周边所有路口、商铺的监控录像,排查了那个时间段所有经过的车辆和行人……没有发现沈小姐的清晰影像。”
“她就像……蒸发了一样。”
“蒸发?”陆砚深冷笑一声,将报告狠狠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纸张散落,像祭奠的白花。“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大活人,能凭空蒸发?!”
他几步跨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盯着眼前噤若寒蝉的下属。
“动起来!全都给我动起来!”
“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每一个出入口,给我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查所有今天出发的航班、车次旅客名单!”
“高速公路、国道、省道!所有出入口,设卡!可疑车辆,一律严查!”
“酒店、宾馆、民宿!特别是那些不需要严格登记的小旅馆,给我一间一间地搜!”
“出租屋、中介公司!查近期所有租房记录!尤其是短租、急租的!”
“她身上没多少钱,跑不远!肯定还在本市,或者刚离开不久!”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提高一分,到最后几乎是咆哮,额角青筋暴起。
“悬赏!立刻发布悬赏通告!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金五百万!能直接找到人的,两千万!”
这个天文数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为了找一个女人,陆总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
“陆总……”一个资深高管忍不住开口,“这样大规模的行动,动静太大了,会不会引起警方和媒体的……”
“闭嘴!”陆砚深抓起桌上的一个水晶烟灰缸,猛地砸向墙壁!
“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尖锐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炸开,碎片四溅。
“我不管什么动静!我只要找到她!听懂了吗?!”他赤红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里的偏执和疯狂,让人不寒而栗。“动用一切资源!黑白两道,所有能用的人脉,全部给我用上!谁敢敷衍,谁就给我滚蛋!”
“是!陆总!”众人慌忙应声,冷汗浸湿了后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陆砚深像被抽空了力气,踉跄一步,跌坐回椅子上。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拉扯着,试图用疼痛来压制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恐慌和……一种更深沉的、被背叛的刺痛。
她竟然真的走了。
计划得如此周密。
躲过了他布下的所有眼线。
这种彻底的失控感,让他窒息。
城市的另一端。
我蜷缩在青年旅社八人间的一个上铺角落。窗帘拉着,房间里光线昏暗,混合着消毒水和廉价洗发水的味道。其他床位的旅客还在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我一夜未眠。
耳朵时刻竖着,听着走廊外的每一点动静。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天刚蒙蒙亮,我就悄无声息地爬下床。用冷水用力搓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但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狼一般的警惕。
不能久留。
这里只是临时落脚点。
我背上帆布包,压低帽檐,像一抹幽灵般溜出旅社。清晨的街道冷清而潮湿。环卫工人正在扫地,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早点摊飘出热腾腾的蒸汽。
我走进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用现金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水。店员睡眼惺忪,找零时都懒得抬头看我一眼。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被无视。
我一边机械地啃着干硬的面包,一边快速行走。专挑小巷子穿行,避开主干道的监控探头。脚步不停,方向明确——下一个长途汽车站。
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车票,是通往更远方的凭证。但我知道,陆砚深的人肯定已经布控了车站。不能直接去。
我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停了下来。坐在花坛边缘,假装休息。目光却像扫描仪一样,观察着周围。
一个骑着电动三轮车、车斗里堆满蔬菜的小贩慢悠悠地经过。我心中一动。
“师傅,”我起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去城西批发市场吗?捎我一段呗,我给钱。”
小贩打量了我一下,看我穿着普通,像个外地打工的,点了点头:“十块。”
我利索地爬上三轮车后斗,缩在蔬菜筐后面。车子晃晃悠悠地启动,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冷风吹在脸上,带着泥土和蔬菜的清新气息。这种最底层的、充满生活气息的交通工具,反而是最好的掩护。
果然,在靠近汽车站的一个路口,我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色夹克、眼神锐利的男人,看似随意地站在路边,目光却不断扫视着过往行人和车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低下头,将脸埋进衣领。
三轮车晃晃悠悠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他们没有留意这辆装满蔬菜的破车。
有惊无险。
一个多小时后,小贩在离车站还有两公里的一条僻静路边把我放下。我付了钱,道了谢,迅速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
我没有去那个目标车站。而是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更偏远、管理更松懈的郊县小车站。
这里人声嘈杂,环境卫生堪忧。售票窗口的队伍排得很长,大多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务工人员。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
我混在人群里,低着头,用现金买了一张即将发车的、前往邻省一个偏僻县城的车票。车次冷门,路程颠簸,但正合我意。
排队,安检,上车。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当我终于坐在破旧大巴车那散发着霉味的座椅上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车子缓缓启动,驶出混乱的车站。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的城乡结合部景象,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帆布包。
追捕的风声,像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但我这条鱼,已经拼尽全力,从网眼的缝隙中,游向了更深、更暗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