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座位上,手还死死地捂着嘴,仿佛一松开,那些失控的惊呼和混乱的心跳就会破膛而出。视野里,只有他跪在地上的身影,和他仰望着我的、那双翻涌着太多情绪的眼睛。
周围的一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压抑不住的惊呼,还有那重新变得疯狂、几乎要闪瞎人眼的镁光灯——都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音。世界被无限缩小,只剩下我和他,以及这石破天惊的、单膝跪地的姿势。
他要……求婚吗?
这个念头,像荒原上的野火,猛地窜起,烧得我理智嗡嗡作响。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用这种足以颠覆他商业帝王形象、足以成为全城笑谈的方式?
陆砚深,你疯了?
就在我大脑被这个猜测冲击得一片混乱时,他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一直放在西装外套内侧口袋里的手,缓缓拿了出来。
指尖,捏着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
经典的首饰盒大小,方方正正。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骤停了一秒。连呼吸都屏住了。果然……是戒指吗?他真的要……
台下的骚动也因为这枚盒子的出现,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记者们的镜头死死地对准了那个小盒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这剧情,比八点档的狗血剧还要跌宕起伏!
在无数道目光的炙烤下,陆砚深用他那只骨节分明、曾签下过无数亿万合同的手,拇指轻轻抵住盒盖的边缘。
“咔哒”一声轻响。
在极致的安静里,这声微小的开启音,清晰得令人心颤。
盒子,打开了。
里面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嵌着一枚戒指。
然而——
那不是一枚钻戒。
甚至不是任何常见的宝石戒指。
那是一枚……造型极其古朴、大气的男式戒指。戒身是厚重的铂金,泛着冷硬而沉稳的光泽。戒面异常宽阔,上面没有任何炫目的彩宝,只镶嵌着一块深色的、质地紧密的玉石或是某种特殊材质,看不真切。而戒面上最醒目的,是一个浮雕图案——
是砚深集团的徽标。
那个我曾在无数文件、大楼、名片上见过的,象征着无上财富和权力的标志,被精细地雕刻在上面,线条冷峻,充满力量感。徽标周围,还环绕着一圈复杂而古老的纹路,像是某种家族的图腾,透着神秘和厚重的历史感。
这是……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认得这枚戒指!
在很多年前,我还身为沈家千金,跟随父亲参加一次顶级的商业晚宴时,曾远远见过陆家的老爷子,陆砚深的祖父,手指上戴着一枚类似的戒指。当时父亲语气凝重地告诉我,那是陆家掌舵人的信物,是比公章更具效力的权力象征。见戒如见人,持有它,在砚深集团内部,几乎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力。
这是……砚深集团的权戒!
怎么会是这个?
巨大的错愕,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我方才所有关于求婚的荒谬猜想,却带来了更深的、更令人窒息的困惑和冰凉。
不是求婚。
他用最像求婚的姿势,拿出的,却不是象征婚姻的钻戒,而是代表他商业帝国最高权柄的印章戒指?
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彻底懵住的同时,台下那些见识广博的商界大佬们,显然也有人认出了这枚戒指的意义。
几声无法抑制的、极度震惊的倒抽冷气声,从前排嘉宾席传来,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陆家的权戒?”
“我的天……他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这不是应该世代相传,由董事长持有的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把这戒指给……沈清弦?”
窃窃私语声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每一个听懂这枚戒指分量的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比一场单纯的豪门求婚八卦,要震撼千百倍!这涉及的是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归属和权力更迭!
陆砚深对周遭的反应充耳不闻。他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我一个人身上。
他捧着那个打开的戒指盒,像捧着最珍贵的贡品,虔诚地举到我面前。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震惊而苍白的脸,似乎在仔细分辨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那样跪着,举着那枚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野心的戒指,仰头看着我。
眼神里,有期待,有紧张,有破釜沉舟的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审判的脆弱。
我看着那枚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的权戒,又看看跪在我面前、姿态卑微却献上最重权柄的男人。
大脑彻底空白。
一片冰冷的,混乱的,被巨大问号填满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