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萧临渊都没有回府。
沈青禾坐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对白玉耳坠。自从那夜西北急报传来，萧临渊就匆匆离府，只留下一个\"看好王妃\"的命令。
\"王妃，该用午膳了。\"老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青禾回过神来：\"王爷可有消息？\"
老嬷嬷摇头：\"王爷公务繁忙，王妃不必挂心。\"
沈青禾撇撇嘴。她才不是挂心，只是担心林婉柔要是突然回来了，她这个替身该何去何从。
午膳后，沈青禾借口要看书，独自溜达到了萧临渊的书房。守卫见是王妃，没有阻拦。
书房内陈设简洁，一张红木书案，几排书架，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沈青禾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案前，上面堆满了公文和信件。
\"西北密信...会在哪里呢？\"
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突然在一本书下发现了一封拆过的信。信封上盖着敦煌的印戳，正是那夜送来的急报！
沈青禾心跳加速，正要打开看，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慌忙把信塞回原处，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假装阅读。
\"王妃怎么在这里？\"萧临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沈青禾转身，差点惊叫出声。眼前的萧临渊面色苍白如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是几天没合眼。
\"我...我来找本书看。\"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手里的书差点掉落。
萧临渊走近，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西北风物志》，眼神微动：\"对这个感兴趣？\"
沈青禾这才注意到自己随手拿的书名，赶紧点头：\"嗯，想了解一下...西北的风土人情。\"
萧临渊在书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为何突然对西北感兴趣？\"
\"就是...好奇。\"沈青禾放下书，犹豫了一下，\"王爷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萧临渊摇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卷地图铺开：\"有件事要问你。\"
沈青禾凑过去，发现是一张精细的西北地形图，上面标注了几个红点。
\"认得这些地方吗？\"萧临渊指着红点问道。
沈青禾一头雾水：\"我...我应该认得吗？\"
萧临渊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在说谎：\"没什么，随口一问。\"
他收起地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
\"王爷！\"沈青禾赶紧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萧临渊接过茶杯，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沈青禾注意到他的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冻伤了一般。
\"你生病了？\"她忍不住问。
\"旧疾。\"萧临渊简短回答，喝了几口热茶，脸色稍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沈青禾欲言又止，最终行礼退下。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萧临渊正从书案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吞下。
回到自己房间，沈青禾坐立不安。萧临渊明显病得不轻，却还在硬撑。还有那张西北地图，为什么要问她认不认得那些地方？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沈青禾正在绣花，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快请太医！\"
\"王爷寒毒又发作了！\"
寒毒？沈青禾放下绣绷，推门而出。走廊上仆人们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没人注意到她。
她跟着人流来到萧临渊的寝殿外，太医正匆匆赶来。
\"王妃请留步。\"侍卫拦住了她，\"王爷发病时不喜人打扰。\"
沈青禾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心头一紧：\"我就看看，不打扰。\"
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行了。毕竟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寝殿内，萧临渊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太医正在为他诊脉，几名仆人忙着往火盆里加炭，房间里热得像蒸笼。
\"王爷怎样了？\"沈青禾小声问一旁的管家。
管家摇头：\"寒毒发作比上次更厉害了。这病每年春夏之交都会发作，今年提前了月余，来势汹汹。\"
沈青禾看向床上的萧临渊。男人紧闭双眼，嘴唇发紫，额头上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衣襟敞开，露出胸膛上几道狰狞的疤痕，其中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心口，触目惊心。
\"王妃还是回避吧。\"太医走过来，\"王爷这病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上次差点伤了老奴。\"
沈青禾摇头：\"我留下帮忙。\"
太医拗不过她，只好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退下了，说去配药。
仆人们也被萧临渊的挣扎吓到，纷纷退到外间。很快，寝殿内只剩下沈青禾和痛苦不堪的萧临渊。
\"冷...\"萧临渊无意识地呻吟，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沈青禾摸了摸他的手，简直像冰块一样。她赶紧又往火盆里加了几块炭，然后倒了杯热茶，扶起萧临渊想让他喝下。
男人半昏迷中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婉柔...别走...\"
沈青禾心头一酸，轻声道：\"我不是林婉柔。\"
萧临渊睁开眼，眼神涣散：\"沈...青禾？\"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沈青禾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我。王爷喝点热茶。\"
萧临渊勉强喝了几口，又蜷缩起来发抖：\"冷...好冷...\"
沈青禾咬了咬唇，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踢掉鞋子，爬上床，从背后抱住萧临渊，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
\"王妃！\"刚进来的老嬷嬷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打翻手中的药碗。
\"嬷嬷，帮忙多拿几床被子来。\"沈青禾头也不回地说，\"再准备些热水。\"
老嬷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照办了。
沈青禾紧紧抱着萧临渊，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男人的后背宽阔结实，却冷得像块寒铁。她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背上，轻轻搓揉他的手臂。
\"会好起来的...\"她低声安慰，不知是在对萧临渊说，还是对自己说。
不知过了多久，萧临渊的颤抖终于减轻了些。他微微转身，在昏沉中把沈青禾搂进怀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别...离开...\"他含糊不清地呢喃。
沈青禾僵在他怀中，心跳如雷。萧临渊的气息包围着她，冷冽中带着一丝药香。她能感觉到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和呼吸。
老嬷嬷送来了药和热水，看到这一幕，识趣地放下东西就退下了。
沈青禾轻轻挣脱萧临渊的怀抱，扶他起来喝药。药汁黑如墨汁，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苦味。萧临渊皱着眉喝完，又陷入昏睡。
确认他体温回升后，沈青禾才轻手轻脚地下床，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萧临渊在梦中呓语：
\"名单...在...婉柔...\"
沈青禾脚步一顿。名单？是她在宫中听到的那个\"名单\"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萧临渊，悄悄退出寝殿。
第二天清晨，沈青禾早早起床，亲自熬了一锅热粥送到萧临渊寝殿。推开门，却看到男人已经起身，正坐在窗边看书。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王爷感觉如何？\"她放下食盒，轻声问道。
萧临渊抬头，目光复杂：\"昨夜...多谢。\"
沈青禾摇头：\"举手之劳。\"她打开食盒，盛出一碗热粥，\"喝点粥吧，对胃好。\"
萧临渊接过碗，手指相触时，沈青禾注意到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你...\"萧临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头喝粥。
沈青禾趁机打量寝殿。墙上挂着一幅画像，正是林婉柔。画中女子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却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想问什么就问吧。\"萧临渊突然开口。
沈青禾犹豫了一下：\"王爷的寒毒...是怎么得的？\"
萧临渊放下碗，目光投向远方：\"三年前，西北雪夜，为救一人，在冰河中浸泡了整夜。\"
沈青禾心头一震。三年前，那不正是林婉柔失踪的时间吗？
\"是...林小姐？\"
萧临渊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那...找到她了吗？\"沈青禾小心翼翼地问。
萧临渊的眼神骤然变冷：\"这不是你该问的。\"
沈青禾识相地闭嘴，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
\"等等。\"萧临渊叫住她，\"今日我要出门，你留在府中，不要乱跑。\"
沈青禾点头应下，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萧临渊不在，正是探查的好机会！
等萧临渊离府后，沈青禾立刻溜回他的书房。这次她直奔书案暗格，果然找到了那个小瓷瓶。打开闻了闻，药丸散发着一股辛辣气味，与昨夜太医配的药不同。
她又翻看了几份公文，大多是关于西北军务的。在一本书中，她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地名和一个日期——正是三日后。
\"这是什么...\"沈青禾正想仔细看，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慌忙把纸条塞回去，刚站起身，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王妃在这里做什么？\"老嬷嬷站在门口，眼神锐利。
\"我...我来找本书看。\"沈青禾强作镇定。
老嬷嬷走进来，目光在书案上扫了一圈：\"王爷的书房重地，王妃还是少来为妙。\"
沈青禾点头，正要离开，却被墙上的林婉柔画像吸引了注意。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伸手触碰画框。
\"王妃！\"老嬷嬷惊呼。
沈青禾的手指碰到画框边缘，突然感觉有个凸起。她轻轻一按，画像竟然弹开了一条缝——后面藏着一个小暗格！
老嬷嬷脸色大变：\"王妃不可！\"
沈青禾已经打开了暗格，里面是一张更小的画像和几封信。小画像上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眉眼间既有林婉柔的影子，又有点像...萧临渊？
\"这是...\"沈青禾震惊地看着画像。
老嬷嬷一把抢过，塞回暗格：\"王妃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沈青禾脑中一片混乱。那个小女孩是谁？林婉柔和萧临渊的孩子？可原着中没提到过啊！
\"嬷嬷，那孩子...\"
\"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老嬷嬷罕见地失了分寸，\"王妃请回吧，今日之事千万别告诉王爷！\"
沈青禾被半推半请地送出了书房。回到自己房间，她心绪难平。如果林婉柔和萧临渊真有个孩子，那孩子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傍晚，萧临渊回府后直接召见了老嬷嬷。沈青禾在院子里看到老嬷嬷从书房出来时脸色惨白，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来请她去书房。
萧临渊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挺拔如松，完全看不出昨日病弱的模样。
\"听说你动了我的画像。\"他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沈青禾咬了咬唇：\"我只是...好奇。\"
萧临渊转身，眼神锐利如刀：\"好奇什么？\"
\"好奇林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沈青禾半真半假地回答，\"我想模仿得更像一些。\"
萧临渊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看到了什么？\"
沈青禾心跳加速：\"只...只看到了画像。\"
萧临渊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她是否说谎：\"记住，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沈青禾点头如捣蒜：\"我明白。\"
\"下去吧。\"萧临渊转身，\"明日随我去寒山寺上香。\"
沈青禾一愣：\"寒山寺？\"
\"婉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萧临渊淡淡道，\"你替她去。\"
沈青禾心里一沉。又是替身的工作。她行礼退下，走到门口时，突然鼓起勇气问：\"王爷，如果...如果林小姐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萧临渊的背影僵了一下：\"到时候自有安排。\"
回到房间，沈青禾翻出她的小本本，记下今天的发现：萧临渊的寒毒、西北地图、神秘的小女孩画像、寒山寺之行...
她摸了摸藏在床底的\"跑路基金\"，思考着是时候加快计划了。但一想到萧临渊寒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心里又有些不忍。
\"沈青禾，你清醒一点！\"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他只是把你当替身，找到正主就没你什么事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沈青禾望着月亮，想起那句诗——\"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她现在就像那纱窗上的孔，看似透亮，实则只是他人眼中的影子。
明日寒山寺之行，又会有什么等着她呢？